八月末尾之时,太原突然热闹了起来。原因无二,来自各地的推选士子全都汇聚太原城参加科举,足足有近六百多人。在此情况下,太原城的安防加强许多,日日夜夜都有差役在各地巡逻,防止有人寻衅滋事。
    明面上是各地推选,实际上底下走的还是中正选士那一套,大多数能来太原的还是一些世家子弟,寒门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面对这样的情况,尽管姜承枭心里有所准备,但还是不由得苦笑。
    任重而道远啊。
    由于参加的士子过多,不得已,姜承枭派遣军队在城外搭建行营以作考试场所。
    每一个入城参加科举的士子都要出示相关的文书证明,一经发现作假的情况立即关押牢狱。
    这段时间,太原城各处的客栈、酒肆、茶楼等地生意火爆,几乎日日都有士子聚集在一起讨论关于科举的事情。
    “良之,这就是太原么,虽然看起来没有洛阳繁华,但却人声鼎沸,百姓脸上都是笑容,无半点兵祸之苦,真乃乱世之净土也。”一名衣着略显寒酸的士子,抱紧了怀中的包裹,瞧着大街上的景象,对着身旁的楚良之说道。
    其身旁的士子浓眉大眼,脸色枣红,身材略显矮小。
    “北晋毕竟南压三国,假以时日统一天下也不在话下,可以想见。”楚良之颔首。
    许宗敬点了点头,“若是此番能科举高中,定要为家乡谋得太平。”
    他们二人出身巴蜀之地,此番来太原,就是为了能做官造福家乡。巴蜀战乱的时间太长了,北晋拿下巴蜀,平民百姓和心怀天下的士子都看见了和平的希望。
    “走吧,先寻个住处。”
    二人进城之后寻找客栈,但是走了一条街又一条街,几乎所有的客栈都是爆满,仅剩的几家客栈,房租他们又付不起。
    二人立在街边,茫然的看着来往的行人,有种流落街头的落败感。
    “良之,该怎么办?”许宗敬望着楚良之发愣。
    “我也不知道。”
    他们人生地不熟,从巴蜀赶来太原,身上的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哪还有什么闲钱。
    他们的情况并非一例,许多出身偏远郡县的寒门士子都是如此,这个问题也被负责科举的礼部官员看见,相关的奏折在第一时间送到了姜承枭案上。
    于是,姜承枭下令,由朝廷出资,安排士子们入住鸿胪寺。对此,得知消息的寒门士子纷纷赞颂昭王仁德。
    问题大多都是在实际中发现的,比如这次的这个小问题。他们先前就没想到会出现客栈爆满的情况,下次科举的时候,朝廷或许需要建造相关的房屋供寒门士子入住。
    垂拱殿。
    姜承枭正在处理政务,最近这段时间主抓的还是科举一事。不过随着巴蜀彻底平定,朝廷还需要调遣粮食前往巴蜀赈济百姓,以冀百姓归心。
    此外,李药师的数万兵马镇守蜀中也需要粮草。
    这次关于粮食的事情,户部尚书郑善愿很痛快就完成了相关的调度。
    相比较去年的中原、关中两处战场,将近二十五万左右的大军粮草,这次李药师的兵马粮草完全能够支撑。
    再者,巴蜀汉中只要能够恢复,到时候粮食就能够源源不断的收上来。
    “此次科举,乃是我朝大事,两位尚书切记不可掉以轻心,务必要做到完善。”姜承枭目光看向礼部尚书裴矩、吏部尚书虞世南二人。
    “遵命。”二人连忙答应。
    裴矩道:“王上,此次科举,九州之地士子皆入太原,足可证我朝之盛。”
    姜承枭笑道:“南方三国不过乱贼,天下士子心中都有一杆秤。”
    这其实不难理解,似此等机会,哪有士子愿意放过?
    纵观如今天下,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明白北晋的势头,放着光明大道不走,难道要去效忠宇文述、萧统之流?
    再者,宇文述他们有胆子玩科举吗?
    姜承枭心中对此是不看好的,建立在江南士族基础之上的梁国,根本没有资本,更没有实力开科举。
    想起萧统,他倒是记得不久前李药师给他的数份战报。信中告诉他,相比较许军,梁军的实力更差!
    虞世南道:“王上,几个时辰前,吏部属官告诉臣,有不少青州士子也来了,是否要接纳他们?”
    这次科举面向全天下,理论上各地的人都可以过来,不过有一条很丧命,那就是要官员保举。
    江南的士子在朝中有虞世南还好说,青州就不好说了。因为目前青州的情况只有姜承枭一个人知道,所以虞世南对这件事情有些拿捏不准。
    “他们可有官员保举?”
    “有些有,有些没有。”
    “那就按照章程办事吧。”姜承枭现在还不想暴露青州那边的情况。
    前不久神举来信告诉他,目前青州正在逐步裁军,大力发展水师,同时劝农桑棵。
    对此,姜承枭非常高兴,写了一封信嘉奖神举,同时告诉他,若是发展水师缺钱,可随时告诉自己。
    青州的收复只是时间问题,如果神举能给他一个安稳的青州,那才是真正的让人高兴。
    “臣明白了。”虞世南拱了拱手,顿了顿,他接着道:“王上,近来王子恒与王子恪有些怠于功课了。”
    “哦,怎么回事?”姜承枭一楞,他有的时候忙起来昏天黑地,难免顾不到几个儿子,尽管他每天都会尽量抽出时间问几句。
    虞世南促狭道:“听闻是王上允许两位小殿下养兔子的?”
    闻言,姜承枭明白了,脸色不由得一黑,“是不是他们玩物丧志?”
    “这倒没有,只是难免分心。”虞世南敦敦教诲道:“王上爱子心切,臣可以理解,但是玉不琢不成器啊,两位小殿下乃是天家贵胄,切记不能溺爱。”
    “虞爱卿说的对,孤记下了。”
    这个时候,裴矩笑眯眯道:“王上,说起分心,臣倒是有件事。”
    “裴爱卿请说。”
    裴矩收拢袖子,不紧不慢道:“虞大人一边兼顾吏部事由,一边兼顾小殿下们的功课,怕是力有不逮,难免有所疏漏,臣请王上体谅虞大人。”
    “裴大人,老夫精力旺盛,不劳你担心了。”虞世南翻了翻白眼。
    裴矩却道:“这怎么行,虞大人乃朝廷柱石,怎可慢待。”
    “裴爱卿说的有道理,孤确实有所疏漏了。”姜承枭若有所思道。
    “为天家事,老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虞世南满脸正气。
    他心里面问候了一遍裴矩的十八代女性祖宗。同时又暗自后悔,干嘛在裴矩这个老狐狸面前提起两位小殿下的事情呢。
    姜承枭心疼道:“虞师,这件事情是孤做的不到位,让你受苦了。这样吧,日后恒儿和恪儿的功课,让柳憞元来督促吧。”
    虞世南张了张嘴;王上,你听我解释,我能跑能跳,绝对可以一身兼两职的!
    可惜,姜承枭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裴爱卿,能看到你们互助友爱,孤心甚慰啊。”
    裴矩笑眯眯道:“王上,老臣与虞大人同殿为臣,这都是老臣应该做的。”
    声音传进虞世南耳朵里面,他快听吐了。
    裴矩,你真的好不要脸啊!
    姜承枭哈哈大笑,似乎真的很高兴。
    当然,他也确实很高兴。
    不久后,裴矩与虞世南告辞离开垂拱殿。
    两人走在昭王宫中,一前一后,甩着袖子。裴矩甩袖甩的潇洒,幅度大开大合。虞世南甩得幅度较小,似乎有些放不开。
    忽然,虞世南放慢脚步,等着裴矩走上来。
    “裴大人,真是要感谢你为我考虑啊。”虞世南一脸的感动之色。
    “唉!”裴矩义正言辞道:“虞大人太见外了,大家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王上,更为了天下百姓!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眼看着虞大人操劳啊!”
    裴矩,你他娘的是真够不要脸的!
    虞世南嘴角抽了抽,“裴大人,若有机会,老夫一定多多体贴裴大人。”
    闻言,裴矩顿时后撤几步,一脸防备的看着虞世南。
    虞世南疑惑的看着他。
    “咳咳,虞大人,老夫没有断袖之癖,告辞。”说完,急匆匆的就走了。
    几息后。
    “裴矩休走!”虞世南满脸愤怒的追了上去。
    几名宫女看着在昭王宫中一跑一追的两名重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都有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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