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尼,邦尼。”“唯尼,唯尼!”
    新城欢快的叫声不停,一手拉着一个比她还大的玩偶,笑得合不拢嘴。这不是普通的玩偶,里面是人呢,能走会动。
    兕子旁边是个天线宝宝,可爱的样子让她也是喜欢得不得了。
    好不容易请到公主来家里做客,小昭费了老大的心思,把好玩儿的都拿出来展示,得意地说这讲那,甚至还从徐齐霖的书房里拿了东西让长乐公主欣赏。
    当然,徐齐霖也能想到自己不在家,小妹便是无法无天的存在,书房里也没留下什么禁忌的东西。
    即便如此,长乐公主对其中的一幅画,以及上面的题诗,还是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是徐齐霖画的两幅q版炭笔画,其中一幅也只涂了一小半的颜色。
    “这是你们三个小丫头啊!”李丽质看着纸上的三个小女娃,笑道:“头大,眼大,可看着都很可爱呢!”
    小昭咧着小嘴笑,说道:“我哥是个懒蛋,让他给我和两位公主殿下画画吧,总是拖拖拉拉,到现在也没画完。”
    “齐霖公务忙,没那么多时间嘛!”长乐公主摸了摸挤过来看的兕子的小脑袋,笑道:“看,这是你,这是新城,一起在划船玩儿呢!”
    “这是我呀,举着荷叶遮阳呢!”兕子凑过来,笑着说道:“脸上还有花钿呢!”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新城终是忍不住,放开了两个活玩偶,跑到阿姐跟前,小脑袋从长乐公主的手臂下钻了进来。
    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娃,嘻笑着坐在一艘画舫上,一个象撑伞似的手举荷叶,一个偎在她身旁,伸出的手指上停着一只蜻蜓。
    “咯咯咯。”新城笑了起来,伸手指着,“看,我抓住了一只蜻蜓哦。”
    长乐公主呵呵笑着,轻声念着上面的一首词,“乘彩舫,过莲塘,棹歌惊起睡鸳鸯。游女带花偎伴笑,争窈窕,竞折团荷遮晚照。”
    乘着五彩的画舫,在莲花池塘游玩,惊醒了安睡的鸳鸯。天真浪漫的少女依偎着同伴嘻笑,又折起荷叶当伞遮挡夕阳。
    画和词意境相融,端的是令人赏心悦目,李丽质也不由得连连赞叹。
    “这是我要送给两位殿下的,颜色还没涂好。”小昭说道:“就是有些颜料不全,还没凑齐。”
    李丽质点了点头,说道:“想要什么颜料,看我那里有没有?或者,你去公主府上看看,有便拿走。”
    小昭笑着点头,把目光移到另一幅画上,那是她最喜欢最得意的,就等着别人夸呢。
    果然,长乐公主拿过另一幅画欣赏起来。
    身着飘飘袅袅的宫装,一个可爱的女孩正倚门低嗅着手中的青梅,眼神偷睨,娇憨羞赧之色溢于纸面。背景则是花草亭阁和一架秋千,几树近身的花枝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李丽质轻轻吟诵,一个天真活泼却又故作矜持的少女形象生活地浮现在眼前,谁又没经历那时,心态和感情竟是如此相似。
    嘿嘿,小昭笑着,看画中那可爱的形象,自己是更加欢喜。
    “这诗余写得真好。”李丽质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微微颌首,伸手摸摸小昭的脸蛋儿,笑道:“齐霖爱你,方画得如此细腻,写得如此传神。”
    兕子抿了下嘴角,说道:“我要徐小郎再给我独画一张,再写一首诗余。
    “我也要,我也要。”新城凑热闹般地叫了两声,到底还是小孩心性,嘻笑着跑开,拉着两个玩偶要去园子里玩耍。
    小昭赶忙招呼着新城,“先别急着外面去玩儿,厨房马上就做好饭菜了,都是好吃的,有的你还没尝过呢!”
    好玩儿的,好吃的,这是孩童的最爱。新城一听,立刻停下脚步,还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
    兕子咯咯笑了两声,问道:“是徐小郎送回来的方子?我也馋得很哪!”
    小昭嘿嘿笑着,拿出两张纸,送给了长乐公主和兕子,说道:“公主殿下若是爱吃,回去让厨子照着做就是。”
    说完,她又去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三个盒子,献宝似的打开,笑道:“看,这都是花钿,送给三位公主殿下的。”
    花钿是古时妇女脸上的一种花饰,是唐代比较流行的一种首饰。通常是以金、银制成花形,贴于脸上、额前,或蔽于发上。
    除了金银外,做花钿的材料还有用纸、鱼鳞、茶油花饼做成的。最有意思的是,甚至蜻蜓翅膀也能用来做花钿!
    而花钿的形状除梅花状外,还有各式小鸟、小鱼、小鸭等,十分美妙新颖。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复杂多变的图案,如牛角形、扇面状、桃子样等,而更多地是描绘成各类抽象图案,疏密相间,匀称得当。
    这种花钿贴在额上,宛如一朵朵绚丽鲜艳的奇葩,把女子妆扮得雍容华丽。
    关于花钿的起源,据宋高承《事物纪原》引《杂五行书》说:南朝“宋武帝女寿阳公主,人日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经三日洗之乃落,宫女奇其异,竞效之”。因故称之为“梅花妆”或“寿阳妆”。
    有趣的是粘贴花钿的胶是一种很方便的呵胶,此物一经呵气便发粘,相传是用鱼瞟制成的,粘合力很强,可用来粘箭羽。
    女子用之粘贴花钿,只要对之呵气,并蘸少量唾液,便能溶解粘贴。卸妆时用热水一敷,便可揭下,很象后世的不干胶。
    兕子和新城凑过去,立刻被五颜六色的花钿吸引住了,眼睛瞪得老大,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花钿的颜色取决于花钿的质料,如金箔片为金色,闪烁反光;黑光纸为黑色,烟烟闪亮;鱼腮骨为白色,洁净如玉;还有在蜻蜓翅膀上细描的各色图案……
    连长乐公主也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小昭,这些都是你制作的?真是好看哪!”
    小昭笑着摇头,说道:“我哪有那么厉害,是我家商铺很快要出售的。”
    原来如此,长乐公主伸手拿过小盒子,一根晶莹的玉指轻轻拔动,作为女人,也极是喜欢这些亮晶晶的精致小东西。
    “阿姐,给我贴一个呗!”新城伸小手拈起一个,是她喜欢的小兔子。
    “好。”长乐公主笑着拿过来,呵了几口热气,贴在了新城的眉心。
    “我也要。”兕子也伸手拿起一个自己喜欢的。
    一会儿工夫,三个小女娃的眉心便都贴上了花钿。本就眉清目秀,此时更显俊美。
    “哇,真好看。”长乐公主发现和这三个小女娃在一起,她也变得象孩童,有了那般简单的高兴和喜悦。
    小昭乐得咯咯出声,对三位公主说道:“明天去我家商铺看看,还有别的好东西,看好了随便拿。”
    “明天不是去看戏嘛?”兕子有些不解地问道。
    “商铺和戏院离得不远,都在城外。”小昭解释道:“咱们或者早点走,要么看完戏再去。”
    “好啊,好啊!”新城就喜欢新鲜的东西,此时又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更加地雀跃起来。
    ……………..
    唐朝后期,漕运已经是命脉所在。因藩镇割据,经常扼断运路,京城长安屡次出现粮食危机。
    正由于漕运事关重大,度支一职(后分为度支、盐铁转运使两职)许多时候都是由宰相兼任,如何提高漕运效率以及保障关中地区粮食供应的问题,也一直是唐朝政府重要的研究课题。
    不过,尽管采取了许多措施,漕运成本仍然很高。晚唐李骈任度支时,每石米的运费依然维持在七百文钱。
    而此时京城市场上的米价,每斗(十斗为一石)才四十文钱。因此,李骈主张不再从江淮运粮进京,改为交钱,每石米折算为七百文钱,然后朝廷拿钱直接到京城市场上采购粮食入官仓。
    李骈的这个主张从理论上讲应该是正确的。朝廷不再从江淮运粮进京,改为从京城采购官粮,把贩运粮食的事情交给民间商人去做,还真有点市场经济的味道。
    如果这项改革如果搞成功的话,不仅可以解决长期困扰朝廷上下的漕运问题,而且可以促进粮食市场的繁荣,甚至可以促进资本主义萌芽。
    但问题是,中国古代一直奉行“重农抑商”的政策,商人的社会地位很低,短期内根本不可能形成一个以民间商人为主体的粮食调剂市场。
    也就是说,当时的政治体制与李骈构想的粮食改革政策根本不配套。所以,李骈的改革方案一出台,便遭到了时任丞郎的王铎的质疑。
    王铎认为如果官粮从京城市场上采购,将会导致京城的粮食供应紧张,价格大涨。而从江淮运粮充实关中,还有另一个重要作用,可以救济沿途许多贫苦百姓。
    显然,把漕运的社会效益放在第一位,才是王铎的主张。但是,由于李骈的改革方案看上去对朝廷有利,最后仍然得到了皇帝的批准。
    方案推行后,果不出王铎所料,京城粮价猛涨。粮食与百姓生活休戚相关,粮价大涨马上引起了京城百姓的强烈不满。
    而商家为追求利润最大化,则趁机囤积粮食。朝廷想从京城市场上收购粮食,居然没有商家愿意卖。
    一系列连锁反应大大出乎李骈的意料,不到十天,李骈便在强大的社会压力下请求辞职,乖乖地摘下了头上的乌纱帽。
    徐齐霖思来想去,也认为依靠民间商人的运输不靠谱。民以食为天,若因粮价暴涨,或是闹出饥荒,这可不是小事。
    既然民间商人承担不起这个重任,那就换一种思路,由大盈库来管理这个航运公司,对运输的物资进行调控。粮多了就改运布帛钱财,还能减少运量。
    同时,南北货物的交流也能掌控在手,从更高的层面加以调控,尽量使运输船只来回不走空,提高运输的效率。
    只有这样,才能把漕运的费用真正降下来。要知道,别看开陆路绕过了砥柱之险,运费降到每石七百文差不多已是极限。
    当然,七百文已经是节省了三成,是个了不起的成就。但对于徐齐霖来说,还想更进一步。
    漕运嘛,主要是南粮北运,或者是换成布帛钱财。而船只再往南走,便几乎是空船,相当的浪费。
    至于那些运货买卖的商人,则需要另雇船只,花费既高,又很辛苦麻烦。
    嗯,算是国营的航运公司吧,只有这样才能够为国家着想,而不仅仅是赚钱,甚至是囤积居奇,发国难财。
    徐齐霖觉得已经考虑清楚,便开始提笔书写,上奏朝廷。
    “徐丞。”一个小官吏进门躬身,呈上《民声报》,说道:“刚刚送到的。”停顿了一下,他又有些犹豫地问道:“徐丞看过,能否让下官也读读新闻。”
    徐齐霖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算什么,我看过之后便送与你了。”
    “多谢徐丞。”小官吏躬身致谢,退了出去。
    嗯,《民声报》总算是打响名头了。徐齐霖暂时放下笔,翻阅着报纸,特意留心着新闻版面。
    显然,因为李二陛下的首肯,隶属于大盈库的《民声报》得到了很多朝廷允许公开的消息。
    比如徐齐霖手中的这份报纸,便登载着科举的日期和注意事项,以及李二陛下要亲自殿试以定进士名次的事情。
    改革终究还是开始了,离自己提建议不过半年时间,李二陛下还真是有魄力。看来,他也是对士族早有不满,正好借机削弱。
    今年封卷糊名誉写殿试,明年制科,这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健哪!徐齐霖沉思半晌,也不由得佩服李二陛下的深谋远虑。
    以最小的动荡,或者说是以徐缓的手段达到巩固皇权的目的,确实是上策。从这方面来看,李二陛下和徐齐霖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这也很正常,他们处的地位,看问题的角度,都决定了他们的想法和行动,会有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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