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民嘛,应该是吧!
    虽然没有圣母情怀,但在自己已经成为富豪的前提下,徐齐霖还是愿意多回报社会的。
    而对于王方翼的任劳任怨、踏实肯干,徐齐霖也给予了回报。上奏朝廷后,王方翼已是甘州长史,虽无实职,却相当于刺史的佐官。
    再加上徐齐霖有意锻炼王方翼,或者也是因为懒,在外跑来跑去,行使职权的多数都是王方翼。
    甚至于,徐齐霖都在想自己离任后,能不能推荐王方翼接任刺史,以保证政策的连续性,使甘州更加稳定,更加富庶。
    当然,在品阶和资历上,都是问题。好歹徐齐霖官阶勉强够格,又有大盈库的业绩支撑,资历上可以稍差些。
    而王方翼也算是以恩荫入仕,不经科举,就只能考虑军功,再或者就是从基层干起。
    刺史有些高了,徐齐霖也觉得不太可能。他曾经向王方翼提出过建议,便是在明年保荐他为河西某州的县令,以政绩慢慢往上爬。
    王方翼对此十分感激,也十分愿意。他在帮着徐齐霖经营甘州的同时,已经学到了很多东西。若能牧民一县,正好能施展所学。
    别看县令属于“芝麻官”,品级在从六品上、从七品上之间,但权力可不算小,也是很多高官曾经在基层干起的职务。就连科举得中的进士,多半也得不到这样的实缺。
    而县令到刺史,就差着一级。徐齐霖这也算是迂回一下,准备提拔并成全王方翼。
    王方翼自是知道这其中的关窍。甘州发展得越好,他作为徐齐霖的佐官,自然是功不可没,也让朝廷知道他有着治理地方的经验。
    再加上徐齐霖的美言抬举,以后的推荐,也就顺理成章了。
    反正王方翼现在是干劲十足,带着几个工匠组成一队,拿着图纸,按照分派的村庄,一个个的风车磨坊建起来,弄得甘州很有些北欧的风情。
    等到这项工作干完,棉花已经到了收获的时节,连徐齐霖这个懒蛋,也带着侍女赶到棉产区,监督收获。
    天空是湛蓝湛蓝的,一望无际的棉花田如同一床巨大无比的白被单盖在大地上。棉桃咧着嘴,吐出一团团柔软雪白的棉絮,随风飘动,好象在向人们含笑点头。
    “徐丞。”几个象老农模样的人赶来迎接,却是徐齐霖亲自教导,并负责整个棉花产业的小官吏,为首的脸上带着喜色,“下官已经检验过,可以采摘,亦是个大丰收。”
    徐齐霖从棉田收回目光,慨叹道:“壮观啊,某才疏学浅,只想到这两个字来形容。”
    “徐丞若说自己才疏学浅,那就没人敢说自己有才了。”小官吏陪着笑脸恭维。
    徐齐霖笑着摆手谦逊,也知道这几个小官吏的辛苦和憧憬。
    说白了,他们已经是种植棉花的能手,是技术权威。日后推广种植,在哪个地方也是招人待见。何况,徐齐霖已经承诺过,为他们向朝廷报功,争取入流。
    什么叫入流,就是官和吏的区别。徐齐霖可不管什么才学,有一技之长给个官,在他看来,并不过分。
    只要棉花的价值被李二陛下认可并看重,这些人由吏入官,也不是什么难事。需要决定价值,徐齐霖是深信这一点的。
    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采收人员的招集、手套等工具的准备情况,徐齐霖象指挥千军万马一般,挥手下达了命令。
    为了让第一次大采收具有些仪式感,徐齐霖是必须到场的。这命令也要由他下达,才显得郑重其事。
    挎着箩筐、背着篓子的男男女女们,按垄按成行,随着命令一下,便开始了冲锋式的采收。
    这场面,真是壮观啊!
    徐齐霖突然觉得自己的词语匮乏,但也没有太多的失落,和旁人一样,也是相当地激动。
    白花花的棉花啊,变成白花花的银子,也是指日可待。嗯,就是这样的暴利。
    在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中,徐齐霖看到了本地的农户。
    他们采收完棉花,便可以舒服地休息了。按照亩产粮食一点五倍的收益,他们今年等于多了五成的收入。来年还种,这好事哪能错过。
    徐齐霖也看到了女子收棉大军,都是对转“市籍”充满憧憬的纺织工坊的奴婢。为了让她们安心,徐齐霖甚至为她们提前建好了住宅。
    对自由的渴望,对甩脱奴婢身份的迫切,让她们干劲十足。其中包括周琪,还有她的母亲也赫然在列。
    更多的采棉大军则是周围乡镇招募而来的百姓,按照采收的数量付钱,当面点清,绝不拖欠。
    不仅有工钱,还管吃。旁边的棚子里就烧着大锅,准备着饭食。肉香味已经飘出,刺激着人们的感觉,提高着他们的工作热情。
    反正,不管是图什么,徐齐霖都尽量予以满足,这才调动起如此规模的采棉大军,尽快地采收完毕,尽快地进行纺织加工。
    “阿郎,过来休息一下。”斯嘉丽招呼着,棚下已经预备好了瓜果。
    我又没干活儿,还用不着休息。
    徐齐霖回应般地挥了挥手,继续保持眺望,象是大将军在看着自家军队在高歌猛进。
    坚持了好半天,采摘的队伍已经深入棉田,离得很远了,徐齐霖才放松下来,回到棚下。
    嗯,果汁不错,徐齐霖喝下一大杯,惬意地舒出一口长气,一眼却看到阿佳妮正盯着不远处做饭食的棚子。
    “没出息。”徐齐霖翻了下眼睛,“在家里什么饭菜没吃过,还想着跟工人抢饭吃。”
    阿佳妮似乎已经听惯了阿郎对自己的评价,不就是吃货嘛,一点也不在乎,还开口辩解道:“可人家有点饿呀,那肉香味也着实诱人。”
    “就是最平常的羊肉汤,有什么诱人不诱人的。”徐齐霖说道:“饿了就赶紧去吃,趁着采棉工人还未回来。”
    阿佳妮倒是痛快,转身就奔伙食棚而去,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斯嘉丽笑了两声,说道:“阿郎勿怪,她就是饭桶成精,肚子是个无底洞。不过,长得倒是挺快,阿郎没发现嘛?”
    “好象是吧!”徐齐霖估计自己是天天能看见,也就不好觉察阿佳妮的成长,包括斯嘉丽也是一样。
    “奴家也长得不慢。”斯嘉丽站直了,这样显得高,还挺了挺胸脯。
    徐齐霖嘿嘿一笑,也不夸她,就怕她想多了。随手拿起算盘,他又重新算了一下棉花和种桑养蚕的产出和效益比。
    从秦汉到唐朝的千年间,中国古人可用的织物,主要是丝和麻。
    所谓的布衣,便是指的麻布。透气性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漏风,并且粗糙,保暖性能是它的巨大缺点,多数则是百姓穿用。
    丝绸很精美,但成本高昂。从桑树种植到蚕的养成,以至于抽丝缫丝,工序繁杂,消耗大量的人力,平民百姓一般是穿不起的。
    而且,丝绸的穿着舒适感并不是很好。夏天不吸汗,容易贴身;冬天也不保暖,与麻布是一个样子。
    棉花则不同,很好地解决了舒适和保暖这两大问题。纺织出来的布料,可以有细棉布和粗棉布,又兼顾了上层和下层民众的需求。
    再从产量上看,棉花也要高于桑蚕,且人工耗费很低,在成本上也比丝绸更具有优势。
    嗯,徐齐霖觉得成本是个大问题。再好的东西,价格太高也无人问津,更不用说平头百姓了。
    而棉纺制品在两三年内的价格多半会维持高位,这是供需失衡造成的,却不是价格和价值能挂钩。
    也就是说,棉纺制品具有很大的降价空间。
    所以,只要推广种植棉花,并传播纺织技术,老百姓就算买不起市面上的成品,种上一两亩棉花,自家纺的土布也够衣用。
    如果农户都种棉花,家家都有织机,那棉布的价格下降了,大盈库的棉纺工坊不就赚不到钱了?
    这种担忧其实有一定道理,但徐齐霖却不以为意。百姓家织出来的布匹,自家穿着是没问题,可精细程度,花样花式岂能与大工坊相比?
    棉布可不是粗布的代名词,粗布只能是百姓家织造的。大盈库的棉纺工坊那是要不断发展,不断进步的。
    而且,棉布的种类也很多,高、中、低档全都有。
    象夏天穿的府绸,质地细致,光泽莹润柔和,手感柔软滑糯;还有绒布、线呢、纱罗等等,作为高端产品,大量出口能赚得更多。
    再在花色、印染等技术上下工夫,工坊生产的棉布就更有品质优势了。
    徐齐霖经过又一次盘算,觉得前景极为可观,作为与丝绸、瓷器并列的大宗出口商品,绝无问题。
    眼睛的余光中,阿佳妮晃晃地走了回来。边走边没啥形象地抚着肚子,估计是又吃撑了。
    羊肉汤煮面片,简单又美味,做起来还快。对劳作的采棉大军,管够吃。既挣钱又管饱,却没人偷懒。
    这让徐齐霖又发出感慨,古代的人真实在。这样淳朴的老百姓再治理不好,那地方官都该杀头。
    摘棉大军真是不少,连吃饭都得分批。这边百八十人坐了苇席上,捧个老碗开吃,那边的羊肉又下了锅。
    人家实在,徐齐霖也用省这几个小钱。羊肉汤嘛,光汤没肉还行?
    看着人家吃,徐齐霖抽了抽鼻子,或是肉香味,或是饿了,他也有点馋。
    可刚说完阿佳妮,他也不好意思去和民工们抢饭吃。好在有为官吏们专门做饭的棚子,为了体现亲民,做的都是一样的伙食,只是汤中多放了调和,还多了一个主食烙饼而已。
    很快就有小官吏把饭食送来,喷香的羊肉汤,焦黄的烙饼,徐齐霖吃得舒爽,连干进去两大碗。
    阿佳妮是最让徐齐霖佩服的,晃悠了一圈回来,不声不响地又去盛了一碗,吸吸溜溜,一会儿就喝完了。
    意犹未尽地瞅了瞅汤锅,小丫头估计是实在吃不下了,晃晃地又走了。
    什么山精海怪的听多了,可饭桶成精的却是没有。徐齐霖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感叹自己孤陋寡闻了。
    吃完了饭,官吏们才赶过来报告,初步称量,亩产在二百至二百四十斤左右。
    徐齐霖认为这个数据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是头一年种植,还不是后世的高产棉种。很好的植棉土地,只收获了低等田的产量,也有情可原。
    而且,这还是籽棉的产量,除籽之后,还会有所下降。
    但随着种植经验的增加,田间护理的细致,棉花的产量在河西还是有增长的空间。
    “明年的种植量还要大幅增加。”徐齐霖对几个官吏说道:“到时候,你们要分赴各地指导监督,任务很重。等收完棉花,你们要总结经验,每人都要交上一份建议书。”
    停顿了一下,徐齐霖继续说道:“本官呢,也不会亏待你们。日后朝廷推广种植,本官将会推荐你们去各地任职。棉花之利,功不在五谷之下。发展前景之广阔,你们可不要小瞧了它。”
    “徐丞的眼光,卑职等向来钦佩。”一个为首的官吏拱手说道:“现在虽然还未看到纺棉之利,卑职等却是深信不疑。”
    “请徐丞放心,卑职等定尽心竭力,把棉花种满甘州。”
    “徐丞所深谋,卑职等不及,定唯马首是瞻。”
    …………
    徐齐霖连连点头,又赞扬了一番,几个官吏才躬身而退。
    棉花有多重要,历史曾给出了答案。
    到了明清之际,“纺织之利,已是救乏之上务,富国之本业,使管晏复生,无以易此”。
    可以说,棉纺织业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地位仅次于农业,并成为手工业的代名词。
    “北至幽燕,南抵楚粤,东游江淮,西极秦陇,足迹所经,无不衣棉之人,无不宜棉之土。八口之家,种棉一畦,岁获百斤,无忧号寒”。
    在“男耕女织”的中国传统农业模式下,棉纺织遍布全国,几乎是“织机十室必有”。
    甚至连欧洲的工业革命,也是以纺织业为契机,开展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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