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谭冥冥就觉得孤单寂寞,因为太透明,连个朋友都没有,所以催着谭妈妈再生一个弟弟给自己盘,每每都被谭妈妈跟挥苍蝇一样挥舞开还生弟弟,生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给你盘好不好?!
    她对这越看越乖的小孩极为满意,将果篮放在一边,趁胜追击,笑眯眯地问:邬念啊,你现在住哪儿?有没有认识的朋友?医生说你腿伤情况怎么样了?
    很痛,每天晚上都痛得睡不着。少年可怜兮兮道:姐姐,我今天刚好要做例行检查,我腿受了伤,进出电梯都很困难,你能帮我分别去一楼、五楼、七楼、十一楼、还有门诊部十三楼取一下检查单吗?
    几楼?谭冥冥愣了一下。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做了这么多检查,是除了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少年无辜地眨眨眼,又重复了一遍。
    这楼层实在是太多了,谭冥冥望着医院挤挤攘攘、充斥着汗水味的电梯,心中计算着总共要花的时间。
    而见她没有立刻答应,少年立刻变得忐忑不安起来,漂亮的眼睛看着她,低声道:姐姐,你是觉得麻烦吗?要不还是算了,我自己再一张张去取就好了。
    啊,不不不,没有,不麻烦,我马上去拿,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谭冥冥生怕这乖巧的小孩多想,赶紧将水果袋子塞他怀里,然后在走廊上拔腿飞奔
    她又把楼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天呐,分别是五个地方,五个科室。
    要知道,医院每天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尤其现在是下班放学高峰期,整个医院简直是人挤人,电梯每层楼都要停一下,几乎是十几分钟才来一趟,而自己要去五个地方,肯定来不及,得走自动扶梯。
    而自动扶梯上也全是人,谭冥冥跑得脸色红红,还没吃晚饭,头晕目眩地站在几个汗流浃背来看病的民工后面,消毒水味道夹杂着各种味道充斥进她鼻子里。
    她先匆匆跑到住院部的几个楼层,挤过一大堆挂号等待看病的形形色色的人,去找护士要单子。
    可是,五楼、七楼、十一楼的护士,全都说叫邬念的没有在这里做什么检查,完全没有这个名字的检查记录,听了她说是个住院的脚踝扭伤的少年以后,护士提醒道,骨科检查结果在三楼取。
    谭冥冥顿时愣了一下,三楼?可,邬念没有说三楼有单子要取啊!
    这到底什么情况?!
    她额头上渗出汗水,很快濡湿刘海,她迫不得已擦了擦汗水,匆匆跑向三楼。
    可,从三楼也没取到邬念的检查结果,而是被骨科医生提醒,叫邬念的少年昨天拍的片子已经拿走了,她可能是搞错了。
    即便谭冥冥再怎么善意度人,这时候也能反应过来,她是被这么个屁大点儿的少年给耍了!住院部四个楼层都去过了,一张检查单都没有,看来门诊部也不用去了!
    她又气又好笑,气喘吁吁,努力平息了一下呼吸,抬腿就要从三楼直接上到邬念的住院楼层去找他。
    可是,即将上到自动扶梯时,看到一个腿骨折、绑了石膏、和邬念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正扑在一边的母亲怀里哭,她脚步又不由得顿住了
    邬念腿骨折看起来比这少年更加厉害,但他应该没哭过,而是咬着牙,死死扛过去。
    犹豫了下,谭冥冥攥紧了手里的邬念的医疗卡,还是扭头,出了住院部的大楼,朝着门诊楼奔跑而去。
    邬念靠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投向夕阳最后的余韵。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几分尖锐和沉郁,琉璃色眼眸里也半点无刚才伪装出来的那点乖巧,而是冰冷和森气沉沉。
    他等了许久没等到方才那个所谓的姐姐回来,却也无所谓,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一般,自顾自垂下头玩游戏。
    正常,被他这样戏弄一番,正常人早就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了。又怎么会还往门诊部跑一遍?去了门诊部,才会发现自己真的在那里有检查结果没有取。
    真是无聊,福利院还特地联系上以前的旧人,请求他们领养自己。
    毫无意义的做法。
    邬念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多少家庭踢皮球般扔来扔去了。
    他起先并不明白为什么。
    当在舅舅家时,他还小心翼翼,给那一家人倒茶、扫地洗衣服、甚至是给舅妈端洗脚水,他只希望留下来,只希望不要孤零零一个人。可后来却被舅舅拿走那笔抚恤金后,毫不留情地踢给了另一个亲戚。
    在第二个亲戚的家中,他更加惶恐,害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更加谨慎小心。他半夜等他们睡了才睡,凌晨在他们还没起来之前,就蹑手蹑脚爬起来迎着寒风将早饭买回来。
    可是那年冬天,还是在天寒地冻的大年夜被赶出家门,理由是,领养了他就倒霉的事情接踵而至,那家的小孩也讨厌他。
    在这些被当做皮球踢来踢去的日子里,他学会了乖巧、温顺,让他向东他绝不向西,甚至学会了可怜兮兮地示弱讨好。
    可他们还是一个一个地抛弃他,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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