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杨广光着脚,已经在窗户跟前站了好一会儿。眼睛里看不到雪,但他却格外想念北方的雪。
    或许只有那种刺骨的寒风才能浇灭他心中的火焰。
    身后炉火烧得正旺,这让杨广心里一阵烦躁。
    天下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的……
    天气转凉之后,不少老臣都没有坚持住,有传言,老天开始收人了。
    该死的不该死的,杨广已经懒得去计较。
    代王回来之后,似乎给江都注入了一丝活力,可是杨广比谁都清楚,这天下,不是代王能担得起的。代王杨侑不行,越王杨桐不行,燕王杨倓不行,齐王杨暕也不行。
    至于宇文化及,哼!如果宇文化及有志气,出去打一块地方自立称王,杨广或许还会高看他们一眼。整天像一个蛀虫一样,一边吸食大隋的血液,一边打着养寇自重的主意,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
    格局太小了,眼界也不够开阔,这种难成气候。
    宇文述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但还一直在强撑着,一旦宇文述不在了,宇文家也就完了。
    眼下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都被杨广削职为民,要不是看在宇文述的面子上,杨广早把两人沉江喂鱼了。
    “陛下,洛阳来报,那姜万钧用李渊的儿子李元吉将公主换走了。”虞世基小心翼翼禀报道。
    “混账……”杨广腾地一下火了,“大隋的公主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想换就换了,是谁出的主意?”杨广瞪着一双铜铃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虞世基。
    虞世基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杨广在怀疑什么,这是怀疑萧皇后。
    上次萧皇后偷偷将代王换回来,这可是犯了大忌。皇上还没死呢!皇后开始想着找继承人可还行?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赶紧找下家吗?
    其实萧皇后也没有办法,大隋已经是风雨飘摇,底下人都不可信,那只能用几个亲王替圣上分忧了。
    “陛下,或许那姜万钧只是贪图公主的美色……”虞世基艰难回答道。
    “无耻,其心可诛。懋世,你来说,朕该怎么处置那姜万钧?”
    “这……”虞世基傻眼了,这要怎么回答。
    “陛下,宇文述薨了。”一个小太监闯了进来。
    虞世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宇文述死的太是时候了。
    “死了?”杨广突然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都下去吧,朕累了。”杨广全部的精气神都像被抽空了一样。
    第二天一早,宫内传出消息来,罢朝三日,追赠宇文述,司徒、尚书令、十郡太守,班剑四十人,辒京车,前后部鼓吹,谥号为恭,又令黄门侍郎裴矩祭以太牢,鸿胪寺监护丧事……
    “祸事就要来了啊!”宫宁烧掉手上的信笺,喃喃自语道。
    杨广滞留江都已久,似乎已经忘了要打回京师,却打算另以丹阳为都城,偏安江东。
    扈从帝驾的骁果禁卫军大多是西北关中人,久居在外,思亲思乡思归心切,又见杨广不想西归,人心愈加不安。
    杨广可以使用一些手段平衡上层的权力争斗,但对下层官兵却不重视。
    宇文述活着的时候,有威望,有能力,可以约束底下人,其他人行吗?不被裹挟着造反就不错了。
    宫宁已经收到了骁果军士密谋叛逃的消息,他打着凉王的旗号趁机暗中招兵买马,已经收拢了数百人,他主要挑选的都是西北人,以安全为主。
    接下来几日,江都城内的气氛越发的让人惶恐不安。
    随着宇文述被下葬,“落叶归根”这四个字突然在街上传开了。
    人死了都不能葬在家乡,这对于很多人来说,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武贲郎将司马德戡统领万余骁果军驻扎于江都城内,直接负责杨广的安全警卫,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已经被宇文智及说服。
    司马德戡一开始并没有弑帝叛逆的野心,只是想抢掠些财物,然后结伙西归关中。
    但宇文智及却劝说他应该放弃原先小打小闹没出息的想法,现在天下大乱,只要手上有兵权的,哪一个不是志在天下?即便不能夺取天下,成为一方诸侯,称孤道寡不香吗?
    司马德戡被说服了,可造反总得有个领头的呀!
    几个人一商量,决定拥戴宇文化及为起事的主帅。
    就在宇文化及等人密谋造反的时候,宫宁并不知道,骁果军士已经改变了叛逃的初衷,而是准备武装造反了。
    直到司马德戡引骁果自玄武门入宫,裴虔通与元礼直入宫中搜捕,宫宁才知道大事不妙,他只来得及救出萧皇后和燕王杨倓,逃出了江都城。
    三天后,宫宁收到了消息。
    宇文化及指使校尉令狐行达缢杀了杨广,隋氏宗室、外戚没来得及逃走的,在江都宫中者皆被杀,惟秦王杨浩因素与宇文智及交往密切,留下一条小命,并被立为了新帝。
    之后宇文化及自封大丞相,宇文智及为左仆射,准备率隋官兵十余万众,开春之后西归关中……
    此时远在西宁的姜万钧还不知道,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了。
    载着杨氏的马车,悄悄驶入了西宁,粮食,铜钱,布匹,香料等等都被包文带去了商会驻地。而杨氏的马车进了西宁之后,被席君买引着从侧门进了紫微宫,然后被安置在了紫微宫后边的一栋阁楼里。
    “君上,大喜啊!”丘和一大把年纪了激动得像个孩子。
    “不要急,孤又不会跑。”姜万钧说着示意身边的内侍给丘和弹弹身上的雪。
    “君上,雪地舟测试成功了,没有轮子,却在雪地上跑得飞快,臣一开始不信,亲自上去跑了一圈……”
    这大雪封路可是把所有人都愁坏了。商队停工了,前线的补给也送不过去了,矿场里的东西也没有办法运出来。
    就在这时姜万钧提出来一个想法,让大家将车轮卸掉,或者专门制作一个“爬犁”垫在车轮下,这样可以陆地和雪地两用。话说这东西制作起来非常简单,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普及开来。
    经过丘和一番试验,姜万钧的方法是可行的,这一下子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有了这东西,交通便可以全面恢复,甚至比之前更便利。之前马车在有些道路不太好的路上行使,经常被陷住,雪地舟却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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