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呢?你们有什么要教朕的,朕到底该不该去?”姜万钧看向后边的几人。
    “臣等不知。”这时候谁敢说知道,除非不要命了。
    “既不知,你们要朕如何治罪于魏征?是你们太闲了,还是觉得朕太清闲了,所以要给朕找点事做?”姜万钧看着下头跪着的一颗颗头发已经花白的脑袋,他似乎闻到了“朋党”的味道。这让他原本想要将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心思发生了改变。
    虽然萧贞曾经被他非常看好,甚至寄予厚望。
    但是,年纪轻轻就开始冒出如此危险的想法,留不得啊!
    “臣等知罪。”引发这一次冲突的地方郡守,脑门紧紧贴着地面,要多恭顺多恭顺。
    然而姜万钧却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真心悔过。
    这正是党争的危害之一,一旦冒头,最多只能被压制,却无法轻易根除,除非使用雷霆手段。
    他们中的有些人,大隋还没有建立的时候便已经入仕为官了。
    这么多年下来,别的可能没学会,但是如何做官却学得像模像样。
    甚至可以说,除了做官,他们什么都不会。
    他们有一套自己的为官之道,何时该隐藏自己,何时该表现自己,何时该强势,何时该服软,他们门清。
    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岂会被姜万钧的几句话说服?
    曾经姜万钧在看电视剧的时候,听到过“五官五做”这样的论调,是说和珅的。
    何为“五官五做”?
    即:小官大做、热官冷做、闲官忙做、俗官雅做、男官女做,做官可是一门相当大的学问。
    当时姜万钧只觉得有意思,如今却是让自己感觉到了忐忑不安。
    小官大做,小官不以官小就不敢言,今天底下便上演了这一出,当堂顶撞宰相。一个个义愤填膺,忧国忧民,好像比姜万钧这个皇上更爱大宁。
    热官冷做,该低调的时候就要低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姜万钧也喜欢这样的臣子,整天叮当像放鞭炮似的,容易遭人烦。
    闲官忙做,在许多职位上一定会有显得很清闲的,这个时候就要考验做官的“技术”了。而有些人会忙得热火朝天,让人看上去会觉得他们非常勤奋。
    如何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是许多官员的必修课。
    俗官雅做,还有什么事是比做官更俗的吗?
    有,那就是与金钱打交道的官,比如管理税务的官员。
    杜宇作为商部的尚书,整天与钱打交道,不少文人士子见到杜宇总掩鼻子,怕被铜臭味熏迷糊。
    杜宇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拼了命也要让自己雅起来。
    至于说男官女做,其实很好理解,一个备受皇上宠信的大臣,必有一颗当“妾”的心。
    若按照“三纲五常”的解释,除了皇上,其他人都是“妾”。
    可惜,这种事皇上更喜欢主动。
    “都退下吧,下了朝,内阁拟定一个处理意见呈上来。”姜万钧叹了一口气。
    世家的威胁解决后,他恐怕还要面临“党争”的威胁,再往后还会有“官僚”的威胁,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这样下去可不行,姜万钧沉思了一会儿,敲了敲龍案。
    “有些话,朕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们说一说。”
    “恭请圣上训示。”魏征带头躬身道。
    百官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熟悉皇上的都知道。每次皇上以这句话开头,那么就不是“说一说”那么简单的事了。
    “不用那么正式,都坐下。”姜万钧从龍椅上站起来,走到了龍案的前边。
    “是。”百官纷纷坐回到原位,一个个腰板笔直,像学生听课似的。他们有经验,皇上越客气,表示问题越严重。
    “曾经朕还是一个县令的时候,文纪先生和玄成被霍方给掳到了河源郡赤水城……”姜万钧忘了,现在公开的信息中是绝对没有“掳”这个字的。
    哪怕整理史料的李纲自己,也用春秋笔法将被“掳”这一段给隐去了,只说自己意外到了赤水城。
    “朕当时是否志在天下,朕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但朕知道,朕需要人才。
    不怕你们笑话,朕当时知道的‘人才’很少,所以朕拟定了三个目标,李文纪,李药师,岑景仁……”
    又破案了,很多人都知道皇上在“创业”之初,想要获得三位大才辅佐,其中一个是李纲,另一个是李靖,第三个人的名字几乎没人知道,现在才知道是岑文本。
    不少人用眼睛的余光搜索起三个名字来。
    李纲和李靖两人哪怕早就知道这件事,现在听到皇上当众提起,依然很激动。
    至于岑文本,这会儿已经激动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姜万钧压了压手,让大家保持冷静。
    “人才少的时候,朕愁啊!愁没有可用之人。而到了今天,朕已经有了你们这些‘大才’辅佐,这是朕之幸,也是大宁之幸。”
    “臣等惭愧。”
    “可是朕还很愁。
    愁什么呢?
    在座的诸位饱读诗书,对历史也不会陌生。
    通常一个王朝在覆灭之前,都会有几个征兆。
    简单点说那便是,‘君不君,臣不臣,国不国’。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是由多种原因造成的,比如,边疆不稳,地方割据,宦官专权,外戚专权,党争,等等……”
    “在今天的大宁,边疆可能出现的危机,朕可以提前布局;
    宦官专权的危机,朕可以扼杀在萌芽中;
    外戚,朕在这一点上并不担心,辅机也不会让朕失望。
    地方割据,朕不会让它在大宁出现。
    可是剩下的,朕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还剩下什么?
    除了“党争”,皇上已经都说了。
    “你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治国理念,不同的为人处世方式……
    有竞争这不是坏事,但,为了竞争,不问对错,只看立场,你们想干什么?”姜万钧的视线落在了萧瑀的身后,萧贞几人的身上。
    “在朕看来,大宁如果出事,那么一定是在这朝堂之上。”姜万钧的话像一声惊雷,震得下头百官两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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