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士们发放财富的时候,第二天,郭威率百官到明德门向太后请安,并进奏道:“军政事务繁杂,请早日立继位国君。”
    太后发诰令道:“郭允明弑君,大逆无道,国家不可一日无主,河东节度使刘崇,忠武节度使刘信,是高祖的弟弟。
    武宁节度使刘赟,前开封尹刘勋,是高祖的儿子,百官们商议选举吧。”
    郭威等人在万岁宫谒见太后,请求举刘勋为帝。
    太后道:“刘勋虚弱患病很久了,不能起床。”
    郭威出宫告知诸人,于是又商议立刘赟为帝,于是上表,太后同意,诰令有关部门,择日,备天子车驾迎刘赟继位。
    郭威等人又上表奏请派遣太师冯道等人到武宁军去侍奉迎驾,郭浩心里有些不耐烦,心说用得着这样客气么?
    刘赟是刘崇之子,高祖刘知远很喜爱他,郭威派出使节,到各镇发布通告。
    冯道知道去迎接刘赟来做皇上这件事,很不靠谱,去一趟,也是苦差事,但他知道,这活儿还必须有人来干,哪怕演戏,也要演下去。
    冯道受命后,郭威大军逮捕了权知开封府尹刘铢。
    此人做事有殊不可解之处,这次战争,就算他对刘承祐不满,也不该在这个时刻拒绝他进城啊!
    郭威大军兵临城下,以他有限的兵力和影响力,也不可能有胜算啊!
    但他还是既反皇帝也反郭威,将自家生命置于一个孤零危险而又尴尬莫名的地步。
    当初刘承佑要他杀郭威在京的亲眷,他完全可以略略高抬一点贵手,不必灭人全家啊。
    所以郭浩认为,这是一个性情很乖张的人物,如果在后世,去做鉴定,估计精神有问题。
    刘铢被捆在马上来政事堂受审,一路上遭遇军士凌辱,多次将他从马上推落,他因为被捆绑,无法保持平衡,摔下时,几乎是自由落体,所以摔得浑身是伤,等到了大堂,已经奄奄一息。
    郭威报仇雪恨的机会到了,所有人都以为郭威一定也要灭他全家了,但郭威遇到了王处讷。
    郭威才入汴梁,就到处寻找王处讷,找到后非常高兴,于是问他刘氏国运为何这么短,只传二帝,短短几年就灭亡?
    王处讷的一番回答甚为有道,他说:“刘知远得位前,曾宽大行事,故得人心;得位后,即马上复仇,故人心散。
    大汉据中原,承正统,我用历数推算,国运应该很长,但因为高祖刘知远得位后即报私仇杀无辜,动辄灭人之族,以此结怨于天下,所以国运不长。”
    郭威闻言叹息一声,当晚他已经发兵包围后汉大臣苏逢吉、刘铢等人家,准备天亮后就要杀掉他们全家,听到王处讷此言,立即下令停止杀戮。
    郭浩得知这个消息后,记住了这个名字,乱世之中能有这等善举,看样子不是一般人。
    郭威终止杀戮灭族的举动,后来得知消息,苏逢吉已经自杀。
    天亮后,他让人审问刘铢道:“我与公一同侍奉先帝,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故人之情吗?
    屠灭我家,虽有君命,但怎么就那么酷毒,居然要让我郭氏一个不留,要不是……
    你怎么就那么忍心!你现在也有妻室儿女,就不为他们想想吗?”
    刘铢大言道:“我为大汉诛杀叛臣尔,岂知其他!”
    郭威闻言强忍怒火,有了王处讷的点拨,更要收买人心,于是与公卿商议道:“刘铢屠杀我全家,我再屠杀他全家,这样怨仇反复,
    我想奏知太后,宽待他全家,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善,郭浩在人群中,不由得敬佩郭威的胸怀,同时尽量低头,不想让郭威注意到自己,其实他有能力救郭威的家人,但是他没有。
    最后只杀了刘铢一个人,他的妻子等人被赦免,其他“乱臣”也都只杀了“首恶”,家眷亲属一律赦免,没有株连。
    郭浩沉默的同时,没忘了观察其他人,当他看向赵匡胤时,发现这家伙好像在思考。
    “看来老赵后来的仁德,是受郭威的影响,历史上的杯酒释兵权,是少数臣子善终的情况,看来我的问题不大。”
    郭浩如此想着,觉得这次的事虽然有些亏心,但还是值得的,如果郭威的子嗣当了皇帝,还真不一定做到二人这一点。
    朝中情况逐渐稳定,李太后的兄弟李业,逃跑到达陕州,去投奔他的哥哥保义节度使李洪信。
    但李洪信不敢把他藏在家中,李业没有办法,带着金银财宝准备投奔晋阳的亲戚,到达山西绛州,路遇强贼,杀死李业取走了他一世积累的财富。
    迎驾刘赟需要时日,郭威率百官上言,请太后临朝听政。
    然而没等皇帝接回来,镇州、邢州来报:“契丹主将数万骑入寇攻内丘,五日不克,死伤甚众,有戍兵五百叛应契丹,引契丹入城,屠之,又陷饶阳。”
    太后下令,要郭威带领大军前往澶州抵抗契丹,京城国事大权都委托给新任宰相窦贞固等人,军事权委托给王殷等人。
    郭威兵发大梁。
    这时刘赟在冯道陪同下正从徐州往汴梁行进,准备进京继承隐帝帝位,一路上仪仗威风,左右呼万岁,一如王者。
    郭威大军走到滑州留了几天,整顿军纪、粮草,刘赟闻讯,派来使来慰劳、犒赏,诸将接受了犒赏却各自相顾而不肯下拜。
    将士们互相道:“我辈屠陷京城,这个罪过可不小!如果再立个刘氏当皇上,我们还会有后人给我们烧香吗?”
    郭威听说这些话,担心不测,赶紧领兵北上急趋澶州,几天后,郭威渡河,在澶州馆驿下榻。
    当晚,军中谣言四起,有的道:“汉帝深负郭将军,将军何罪之有?”
    有的道:“将军深明大义,天子昏庸无能,理应取而代之。”
    第二天,在冷风瑟瑟的清晨,大军待发时,将士数千人忽然大声喧哗起来,郭威命令关上府邸大门,但将士们登墙翻屋而进。
    为首的几个将士对郭威说:“天子必须由郭公您自己来做,我等已与刘氏结仇,不可再立刘氏为帝!”
    这时有人为了做成既成事实,将撕裂的黄旗披在郭威身上,共同扶抱他上位,同时欢呼万岁。
    呼喊声震天动地。趁势簇拥着郭威南行向汴梁开进——不再往北抵敌契丹了。
    郭浩如同看电影一般,看的津津有味,等了这么久,终于见识到黄袍加身,估计老赵践祚时,场景也差不多。
    此时郭浩并没有想太多,也不知道被拥戴是什么感觉。
    郭威于是向太后上奏,请求主持宗庙社稷,事奉太后为母。
    郭威大兵到达七里店时,窦贞固率文武百官出城迎见,乘此劝郭威“践祚”。
    郭威同意即位,因为不即位也不可能了,他已经被军士拥戴了,已经黄袍加身了,此际如果再不掌握最高权力,就是一个灭族的罪过。
    向前,即位,就是补天浴日之功,向后,退缩,就是十恶不赦之罪。
    当天郭威在皋门村宿营,第二天天亮,郭威率众踏着寒冷的积雪顺利开进汴梁。
    他要暂时以“监国”而不是“天子”的身份来摄政了,但是还有很多条件不具备。
    刘赟正在从东边赶来,还有几个可以称帝的刘氏子弟没有解决,大臣们还没有正式的劝进奏章等等。
    此时,武宁节度使刘赟已经到了宋州,郭威亲信郭崇威闻听澶州军变,那时候就主动派遣了将士到半路去迎刘赟,意在控制刘赟。
    刘赟在京师府外驿馆时,其心腹多人被郭崇威所杀,不久,太后下诰:废刘赟为湘阴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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