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金华殿,王皇后照例与自家兄弟叙话,椒房殿是皇后的寝宫所在,即便天子外戚也不得靠近半分。
    皇后亲兄长盖侯王信一如既往的唯唯诺诺,只会说写京师里的小事给皇后听个乐,王皇后知道自己兄长当年被列侯们吓破胆,终日只会饮酒作乐不敢有丝毫逾越之举。
    与之相反,两个只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到非常活跃,田胜两眼冒着光热切地说道:“姊姊,我听说平阳侯给列侯们分发造纸之术,能不能给我们也弄一份方子,赚点小钱花花。”
    王皇后面色不愉地呵斥道:“休得乱言,你还嫌我王家不够显眼吗?”
    “是是,我错了,姊姊千万不要生气,伤了身子弟弟可是万死莫赎啊!”
    田胜又是作揖行礼才让王皇后的面色由阴转晴,笑骂道:“好你个田胜竟然在本后面前油嘴滑舌,仔细你的口舌不要为本后招来祸端,惹上不该惹的人本后是救不了你的。”
    几兄弟连连称是不敢有丝毫大意,田蚡见皇后脸色渐渐好起来,便笑着说道:“姊姊当知道目下京师最热闹的话题,章武侯窦完被气的发病躺在床榻上捶胸顿足大骂平阳侯,据说窦家人到了长信宫求告太后,听说太后很生气。”
    王皇后眉头皱紧,暗道大女婿也不是个省心的人,严厉地警告道:“南皮侯窦彭祖带着窦家的小字辈去的,馆陶长公主也插了一手,你们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掺和进去,这是列侯与窦家人在斗,咱们不要惹是生非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皇后殿下说的极是,咱们千万不要惹上列侯,即使惹上也不要对抗。”王信一脸心有余悸的怂样子,在场的姐弟几人没有鄙夷和蔑视,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惋惜,当初王信可不是这样好无胆魄的模样,那也是王家有能力的未来之星。
    王娡当上皇后前后才八年,当初甫一为皇后王家顿时无比显贵,天子就有意册封王皇后的兄长王信为列侯,不巧的是正好撞到条侯周亚夫的枪口上,当时正值平定吴楚七国之乱的三年以后,周亚夫是总揽军国大事的丞相,说一不二连天子也要尊重他的意见。
    或许天子提出封王信为侯并不是真心,只不过是用来试探列侯集团的意志和决心,这一试果然引来条侯的激烈反对,甚至不惜搬出“非刘不王、非功不侯、若违约,天下共击之”的白马盟誓,果然就把天子给吓回去了。
    从那开始,王信的苦日子就来了,列侯们认为王皇后家的人不识抬举,一个屁都不是外戚也敢求封侯,难道王家人以为自己比窦广国更厉害不成?当初窦广国被找回来,立刻就被列侯从当时的皇后窦漪房手里抢走,强行灌输一大堆黄老之道进行洗脑,再领回窦皇后面前时彻底成为一个唯唯诺诺的废人。
    王家人当然没有窦家人厉害,王信被隔三差五的拎出来恐吓,府里的家丁轻者被吓唬,重的被打伤,这一系列的攻击一直持续到周亚夫去相位之后突然达到顶峰。
    窦太后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故意为之,突然提起昔日窦广国活着的时候没封侯,直到死后才追封为列侯,希望王皇后的兄弟不要留下遗憾,鼓励天子封玩心为列侯,最好是万户侯。
    结果,王信被封为盖侯,而且还真就是万户侯。
    京师里的列侯们愤怒的几欲发狂,所有火力全部集中在盖侯王信的头上,盖侯府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人口失踪,或者一夜之间府上的鸡犬活禽乃至观赏的锦鲤都被杀光,甚至有几次背地里下狠手差点把王信给阴死,王信最宠爱的媵妾偷他的酒喝被毒死,彻底把王信给吓崩溃了。
    从此以后,盖侯王信就彻底废掉了,整日躲在自家侯府里饮酒作乐,连列侯们的日常礼仪活动都推掉,除了每年例行的几个祭祀非去不可,其他日常活动能省则省,到这一步盖侯府才算逃脱死神的笼罩。
    田蚡低声问道:“姊姊,章武侯被平阳侯夺走一千五百顷上田,还搭进去3000多金赔偿,窦家人上下都在切齿痛恨平阳侯,窦完是窦太后的侄儿,您说窦太后会不会为章武侯报仇呢?”
    “这个我也说不准,太后的性子阴沉手段无情,即使我在长信宫侍奉也要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惹得太后生气而徒生事端。”王皇后自忖手段心机都属上乘,当初斗败栗姬就在于她懂得借势,善于笼络**诸夫人结为盟友,否则宫中皇子众多从长幼贤德都不会轮到她的儿子刘彘当上太子。
    王皇后真的很畏惧的太后,并非窦太后是天子之母而自己是儿媳的那种畏惧,而是害怕太后的霹雳手段狠毒用心,每次想起窦太后出自吕**中派出去的心腹宫女,她的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阵冒寒气。
    她在宫中居住十几年,当皇后也有八年,宫闱中的秘闻听多了去,比心机比手段比狠辣无情或者比远见卓识,王娡觉得自己只比那个黄毛丫头做**的**皇后张嫣,还有那个生不出儿子也没有主见的薄皇后要强很多。
    吕后、薄太后、窦太后哪一个都不是她能比的,吕后的手段人人都知道,薄太后心机深沉手段厉害,早早笼络住几个姊妹发下誓言为自己说话,算准时机被太祖高皇帝临幸一次就怀了龙种,接着在高皇帝病逝后带着儿子去遥远的代国小心翼翼的观察局势变化,果然被她等到振翅高飞于九天之上的机会。
    窦太后,隐秘太多恐怖的传闻也太多,早些年汉文帝在世时几乎是被当作吕后翻版看待的人物,列侯们对窦漪房的防备非常深,汉文帝极端的厌恶皇后窦漪房,就连馆陶长公主被随意的发配给鳏夫陈午做继室,反而把庶出的绛邑公主许配给绛侯周胜之为夫人。
    这是比较浅显的宫闱秘闻,更深一些的比如汉文帝还是代王的时候,窦漪房用几年的时间毒杀代王妃的四个人嫡子,在汉文帝即将前往京师称帝之前毒杀代王妃,代王的宠妾也在那几年里一个个横死,只留下庶出的几个子女,以至于汉文帝称帝以后作出有违礼制的荒唐行为,皇帝不愿意下诏封皇后。
    当时朝堂之上满朝列侯惊愕不已,皇帝坚决不封皇后也不愿意说出理由,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还是薄太后出来说了几句话,薄太后亲自下懿旨封窦漪房为皇后,汉文帝才勉勉强强点头同意,这一封懿旨也不是没有代价的,当今天子就与薄太后的侄孙女薄姬结为夫妻,就是那个生不出蛋来的薄皇后。
    试问如此手段的老婆婆在头顶上镇着,王皇后那敢有一丝一毫的异动,所以窦太后说杀谁就杀谁,比起天子说话还要管用几分,毕竟是杀伐果断的年代拼出来的人,绝不是王娡这种性子柔和善于笼络人的皇后所能比拟的。
    田蚡虚着眼所有打量着,悄悄挪动席位压低声音:“姊姊,我觉得窦太后应该不会对平阳侯动手,窦家的宫闱密事列侯们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窦太后与列侯撕破脸,指不定再冒出一首童谣。”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噤声!你要作死啊!”王皇后恶狠狠的瞪了田胜一眼。
    天子被这首童谣气的五劳七伤,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晏驾归天,这个节骨眼上提起那首禁谣就是在作死。
    田蚡也瞪了弟弟一眼,又小声说道:“姊姊别怪我多嘴,那些个功勋列侯向来瞧不起外戚,兄长受封为盖侯也没得罪哪家列侯,就被他们无端的欺辱才成这般摸样,他们从没把咱们外戚当作列侯的人,要我说窦家人和列侯们斗一斗也好,总不能放着功勋列侯们肆意妄为,窦家和列侯斗的越狠对咱们越好。”
    “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但是列侯与窦家在斗,我们不要插手也不要表态,免得惹上事脱不开身。”王皇后再次发出警告,还特意盯着不老实的田胜,仿佛意有所指的人就是他。
    王信斥骂田胜鲁莽而口不择言,田胜又被姊姊兄长连番责怪心里很不舒服,央求着兄长田蚡替他说几句好话。
    田蚡瞪了他一眼又说道:“我觉得平阳侯不会有事,捅出事来大不了揭穿窦家人私占田地,那个铁面御史赵禹,还有廷尉丙武都不会让窦家逃到好处,姊姊心里得有个数,将来窦太后晏驾就要换成咱们王田二家成众矢之的了。”
    王皇后皱眉不语,无端的心里对列侯生出了几分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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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之前有书友反应,看到陈阿娇和陈蟜那啥觉得三观崩溃了,这到不是乌梅腹黑啊!对比窦漪房的一生,馆陶长公主家那点屁事根本不算事,当然这只是扒开窦漪房黑历史的一角,还有更狠的料没有抖出来,这位窦太后历史上媲美吕后而得善终的人,请自行搜索袁盎劝汉文帝与慎夫人小心“人彘”,就明白汉文帝对窦漪房的评价是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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