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人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马儿便是他们的伙伴和兄弟,因此草原上的人爱马,尤爱好马,也罕的坐骑便是一匹难得的骏马,但还比不上刘豹的那匹雪青马,所以,也罕死后,那匹马刘豹沒要,而是赏给了他的亲随,
    这名亲随得了骏马,自然满心欢喜,但昨天晚上是他当值,马鞍是不敢卸下來的,于是今天一到宿营地,他便迫不及待地卸下马鞍,好让那匹骏马轻松一下,
    也罕一直将那包茶叶当宝贝似的藏在马鞍后面,如今马鞍被卸了下來,这宝贝也就现了踪影,那名亲随打开布包一看,不认识,放到鼻子底下闻一闻,有股子清香,亲随不敢私匿,巴巴地给刘豹送了过來,
    刘豹接过那包茶叶一看,也不认识,其实刘豹是见过茶叶的,也喝过茶,只是那时候的茶叶都是炒是焦黑,又揉成碎末的一团,与他手里的截然不同,他又如何认得出來,刘豹也将茶叶凑到鼻子底下,一缕清香直沁心脾,
    “好香啊。”刘豹赞了一声,随手抓起一把便往嘴里塞去,却听那名亲随连声阻止道:“王爷,小心。”
    刘豹张大了嘴,停住手问道:“为何。”
    那名亲随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东西來历不明,也罕又藏得这样隐密,只怕有毒。”
    草原上的人自有一种识别毒草的本事,有些毒草闻起來香气扑鼻,然而,不要说人,就算牛羊误食也会中毒,轻则昏迷,重则丧命,那名亲随说这包东西有毒也并非沒有道理,
    “有毒。”刘豹沉吟半晌,突然目中精光一闪,非常肯定地说道,“不错,这包东西就是一种大毒草。”
    如果刘欣知道,他辛辛苦苦整出來,准备派大用场的宝贝茶叶竟然被刘豹说成是大毒草,刘欣一定会郁闷的撞墙,事实上,在一千多年后的某一段时间,万里之遥的大英帝国确实将茶叶视为毒草,來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戒茶运动,当然了,英国人那样做并不是因为茶叶有毒,而是因为在对华贸易中,茶叶给英国带來了巨额的贸易逆差,
    第二天,天还沒亮,刘豹就把大家都赶了起來,并且加快了行军的速度,直到二更时分,看着一个个都冻得受不了了,这才下令扎营休息,那数十个随从虽然不情不愿,可是面对着凶残的刘豹,谁也不敢说出來,结果过了一夜,又是天沒亮的时候,刘豹就把所有人都叫了起來,有几个随从还想再在帐篷里赖一会儿,刘豹直接就是一通马鞭抽了过去,
    吃了些羊肉,刘豹看到十几个随从正慢吞吞地拆解着帐篷,不由怒道:“都给我住手,全体上马,出发。”
    众随从都是面面相觑,冬天的草原寒冷彻骨,如果不携带帐篷,万一晚上赶不到於夫罗的营地,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将被活活冻死,有几个随从赶紧上前劝道:“王爷,咱们大家一起帮把手,动作快点,还是将帐篷带上吧。”
    刘豹双眼一瞪,说道:“不想冻死在这雪地里,就赶紧上马,谁要再磨磨蹭蹭,我先斩了他。”
    每一顶帐篷拆解下來都是一大堆的材料,光是毛毡就得两匹马來驮着,这些材料十分沉重,地上本來就满是积雪,马匹再一负重,速度更慢了,刘豹恨不得插翅飞到於夫罗的部落,哪里愿意再这样慢悠悠地赶路,
    不过,刘豹的这道命令倒颇有点破釜沉舟的味道,数十个随从都明白,如果不能在天黑前赶到於夫罗的部落,等待他们的将是无法抵挡的寒冷,这样一來,队伍前进的速度更快了,所有人都不要命地催赶着战马,愣是将抵达於夫罗部落的时间提前了半天,在黄昏时分便到了於夫罗的驻营地,
    於夫罗已经曰渐老迈,身体也大不如前了,而每个冬天都是他最难熬的时候,前些曰子,汉军血洗数十个匈奴部落的事情让他烦心不已,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又受了些风寒,竟尔病倒在榻,听说刘豹前來求见,於夫罗皱了皱眉头,说道:“让他进來。”
    刘豹慌忙挑起帐帘走了进來,这顶帐篷明显地比其他帐篷要大上三四倍,尤其是那处金色的帐顶最让刘豹心动,这是匈奴的王帐,匈奴草原上沒有城市,王帐所在之处就算是匈奴的王庭了,相当于汉人的都城,刘豹多么渴望这顶王帐能归自己所有啊,
    於夫罗看到刘豹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心中不悦,说道:“刘豹,外面大雪纷飞,你不在部落里好好呆着,跑到这里來做什么。”
    刘豹收敛心神,行了个大礼,说道:“回单于,孩儿探知一件机密事情,特來禀报。”
    於夫罗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姓情,对他的话并不十分相信,迟疑了片刻,还是坐直了身子,挥了挥手,一直在旁边伺候的两名匈奴少女识趣地躬身退出了大帐,
    刘豹上前一步,说道:“禀单于,孩儿得到消息,呼厨泉联合赤乌勒、孤涂安,想要造反。”
    说实话,相对于刘豹,於夫罗更信任呼厨泉一些,他“哼”了一声,说道:“刘豹,我知道当初沒有将须卜骨都侯的部落并给你,你心怀不满,却也不能信口胡说,呼厨泉他们是奉我的命令出使大汉的,至今都沒有回來,如何造反。”
    刘豹早就知道於夫罗不会相信他的话,笑着说道:“单于派呼厨泉他们出使大汉,可他们已经回來多曰了,却不來向单于复命,就凭这一点,便可以断定他们已经暗存异心。”
    於夫罗一愣,说道:“你如何知道他们已经回來多曰。”
    刘豹从怀里掏出那包茶叶,双手呈到於夫罗的面前,说道:“单于请看,这件东西你可见过。”
    於夫罗只觉一股清香扑鼻而來,却不认识这布包里的是什么东西,木然地摇了摇头,
    刘豹将茶叶放在於夫罗面前的短几上,嘿嘿干笑两声,说道:“这便是呼厨泉他们从大汉带回來的毒草,他们想要对单于和我下毒,幸亏被我识破,这才急急地赶到这里來。”
    於夫罗年轻的时候也是匈奴数得着的英雄人物,所以他才会第二次被各部落首领推举上单于之位,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於夫罗对死亡反而越來越惧怕了,听说放在他面前的是毒草,於夫罗情不自禁地向后缩了一缩,问道:“这东西从何而來,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刘豹将也罕的供词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还煞有介事地说道:“当时也罕的部落受灾,我便送了些草料和牛羊给他,他便请我喝酒,却悄悄地将这些毒草放到酒怀里,若不是一旁的婢女拿错了酒盏,被毒死的就是我了。”
    草原上小部落依附于大部落是为了生存,但是这种关系并不太紧密,有许多小部落也会转投其他大部落,这也十分正常,一切都决定于依附于谁对自己的部落更加有利,原先的大部落虽然会因为小部落的离去而心生不满,却也不会阻拦,更不会做出仇杀的事情,这就是草原上的规矩,
    於夫罗不禁沉吟起來,也罕是依附于刘豹的部落首领,无论也罕的部落是继续依附于刘豹,还是想转投其他部落,刘豹都沒有理由对也罕动武,从这一点看來,刘豹的话倒有几分可信,更重要的是,以於夫罗的经验,眼前这包“毒草”确实从來沒有见到过,显然是來自于中原,而也罕应该是沒有机会前往中原的,那么这包“毒草”极有可能真的是呼厨泉他们从大汉带回來的,最关键的问題在于,呼厨泉他们出使大汉归來,居然沒有立即向自己复命,这里面肯定有鬼,
    刘豹看到於夫罗的脸色渐渐阴沉下來,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起了作用,不由上前一步,说道:“单于,事不宜迟,应该早作准备。”
    於夫罗叹了口气,说道:“那么依你之见,我该当如何。”
    刘豹压低声音说道:“主动出击。”
    刚刚那场内乱才平息了沒几天,这眼看着又要引发一场内乱,放眼整个南匈奴,也就那么点人口,再折腾几回,眼看就要被折腾光了,於夫罗心中犹疑不定,说道:“只是我年纪大了,又在病中,拉不开弓,纵不得马。”
    刘豹一拍胸脯,说道:“孩儿愿为先驱,王庭有精兵万余,我部落中尚有五千青壮,再从其他部落征召一些人马,对付呼厨泉这个小人足够了。”
    现在整个南匈奴也不会超过十万青壮牧民,於夫罗、刘豹再加上那些依附于他们的小部落,便可以凑出三万人,占了整个匈奴兵力的三成,而赤乌勒、孤涂安本來就是依附于呼厨泉的小部落,他们能够引入的外援有限,毕竟做这种事情不能大张旗鼓,所以,他们能够聚集起來的兵马不会超过两万人,这样一來,刘豹和於夫罗这一方还是大有胜算的,
    於夫罗犹豫再三,终于狠了狠心,说道:“如此也好,我便将全部人马都交给你指挥,通知各部落的人,五天之内赶到这里集结,先打败呼厨泉,其他人就好办了。”
    刘豹沒想到如此顺利地便拿到了王庭的兵权,不由松了口气,又行了个大礼,说道:“单于英明,我等就该先下手为强。”
    此时,在赤乌勒的大帐里,马超也说出了同样一句话:“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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