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伯益提前了三天给寒山居士汪骏荃下了请柬,约定今日来府上一聚。
    吕府中是一大早的就打扫庭院,擦洗桌椅,客厅里收拾的是窗明几亮,就差张灯结彩的来欢迎汪骏荃祖孙了。
    “小姐,大事不好了,汪听老管家说,老爷请了鼎鼎大名的寒山居士祖孙过府相会。
    听老管家的话意,老爷打算把你许配给汪居士的孙子汪琦少爷。”
    快嘴的如画,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跑上绣楼,禀告吕婉容。
    晴天霹雳啊,这个消息让本满心欢喜的吕大小姐,顿时如坠冰窟,心里拔凉拔凉的。
    本以为拦路虎终于没有了,可是突然之间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北地汪家,她早有耳闻。
    据说也是世家,文风昌盛,在北方大地上不亚于吕家在江南之地位。
    爷爷不知道是怎么了,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思,却还一味的一意孤行呢。
    先是北京李家,话说北京李家的旁系子弟都能够入他的眼,为何郑公子这个正儿八经的嫡亲血脉就是不入他的心呢?
    她现在都不敢认自己的爷爷了,这还是那个处处为自己着想,处处护着自己疼爱自己的爷爷吗?
    她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肿么了,为什么爷爷要这样子做。
    世家?又是世家?难道世家真的就比她的幸福要重要吗?
    她有点痛恨世家,为什么一定要门当户对?为什么一定要牺牲自己来成全家族?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李家虽然被皇上抄家,可是现在不是靠着郑公子一家重新又站起来了吗?
    家世门风那一点就不如汪家了?
    不管怎么说,人家可是李唐皇族后裔啊。
    虽然现在家败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架子还在,又有郑公子家的支撑,很快就可以重新崛起。
    为什么爷爷的眼光就这么短浅,难道就看不到这一点吗?
    她独自在绣房里伤心流泪,绣了一半的荷包扔到了一边,再也无心理会。
    吕伯益不是看不到李家重新崛起在即,他也不想这么做,可是事已至此,已经是由不得他回头了。
    之前李家出事的时候,他已经撇开关系,可是现在再让他凑上去,这明显是红果果的打脸。
    头可断血可流,吕府面子不能丢。
    看人家倒霉,赶忙撤出来,看人家得势,又要吃回头草,这名声传扬出去,是好说不好听啊。
    不过汪家也不弱于李家,如果能够玉成此门婚事的话,也是一段士林佳话啊。
    江南吕家跟北地汪家联姻,这将是在大明读书人圈子里不亚于十级地震的大事件。
    铁了心的吕伯益,此刻根本就对孙女的想法抛诸脑后了。
    为了自己的面子,为了吕家的长盛不衰,拼了。
    儿孙的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爹娘做主,长辈们一言而决的事情,何曾轮到你们私下里情愫暗生,私订终身的?
    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可是等啊,等啊,直到日上三竿,太阳马上都过午了仍旧未见汪家祖孙前来赴约。
    这可把吕伯益给急坏了,什么情况啊这是?
    以寒山居士的大名,既然答应了的事情,是不会爽约的哦。
    要是不打算来的话,就不会答应的。
    可是明明已经答应了的事情,却临时爽约,这就让人想不通了。
    这一定是有事情发生,寒山居士汪先生肯定是来不及通知自己。
    他心里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
    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到了呢......
    可是直等到日薄西山了马上,仍旧未见汪家祖孙前来。
    这下子吕伯益可坐不住了。
    这下面子可是丢大了啊,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去了。
    寒山居士汪骏荃,这是欺人太甚啊,如此的戏耍老夫,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呐!
    他刚要下令厨房把准备好的食材,倒掉喂狗的时候。
    老管家匆忙来报:“老爷,寒山居士汪先生携孙子汪琦来了。”
    额,吕伯益把心头的怒火往下压了压,尽量的挤出一丝笑容迎了上去。
    他心里都恼怒的要撞墙了,看你寒山居士怎么给老夫解释这事儿,如果不能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老夫断然不能善罢甘休。
    “啊呀呀,吕老弟,愚兄来迟,万望勿怪,实在是失礼的很呐!老朽在此给你赔个不是。”
    寒山居士汪骏荃上来就是一番的赔礼道歉,这下子,吕伯益的怒气全消。
    跟他齐名的一方文坛领袖能够如此的低三下四的认错,这面子是给足了他了。
    “汪兄太过了,小弟实在是愧不敢当啊。快快屋里请!”
    客厅内分宾主落座后,下人奉上香茗,吕伯益轻啜一口放下茶盏,面带微笑的:“汪兄,听说你在雨花书院任教,想必也是繁忙的很。
    今日能够拨冗前来赴约,寒舍已经蓬荜生辉了。”
    “吕老弟,你可不知道,今日老朽可是开眼了,真是长见识。
    老朽虚活了近七十载,从未见识过如此奇特的学问,让人不禁扼腕叹息,现在想来,犹自觉得空度岁月矣!”
    吕伯益听寒山居士汪骏荃如此盛赞,心中顿时来了兴致。
    “哦,有这等学问?不知是哪家学说?自古法家弼士多奇谈,可是他们一脉?”
    汪骏荃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否也,恐怕吕老弟是猜不到的,老朽自认为上通天文地理,下知人间百科,可是在那学问面前,就如同懵懂幼童一般无知啊。
    想来真是让人不胜唏嘘矣!”
    他越是盛赞郑长生的科学,吕伯益越如在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这到底是一门什么样的学问啊,竟然让汪骏荃这等饱学大儒都沉浸其中?
    “汪兄,不妨说来听听,小弟甚为好奇啊!”
    汪骏荃一拍大腿,好像是找到知音般的,把椅子往吕伯益面前拉了拉,凑近了道:“科学,这门学问名为科学。
    实在是叹为观止,让人心向往之啊。”
    他就把郑长生的总论概括的说了一遍,然后拿出用小木匣子装着的,郑长生解析出来的雪白的食盐,递了过去。
    “吕老弟你且上眼,看看这是何物?”
    吕伯益打开后,尝了一点顿时喜上眉梢:”汪兄,这是盐。可是为何这盐会如此的干净纯洁,莫非就是用科学之术制作出来的?“
    “哈哈,然也,吕老弟你果然目光如炬,一看便知道其中的奥妙。”
    这下轮到吕伯益诧异了,眼珠子瞪得老大:“这科学竟然有这等法门?莫非乃仙术不成?”
    汪琦恰逢其时的接过了话茬:“吕爷爷缪矣,科学是一门集大成的学问,最基础的乃算学,并非仙术。”
    “算学?这怎么可能,老夫自认为对算学也颇有研究,可是却不识得这等上好精盐制作之法。
    算学怎么可能会跟科学有关?实在是让人不能认同。”
    “吕爷爷高见,这跟小子以及祖父初听科学之际的想法一样。
    可是后来总算是明白了,科学就是一门以算学为基础的精益求精的大学问。
    其中的计算方式和方程式、公式都是来不得半点马虎的。
    尤其是要求基础的算学要学好,否则的话,科学是不会入其门径的。
    监院大人讲的明白,任何的一点数据计算错误,都将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对了,吕爷爷,监院大人布置了一道算学题目,小子甚为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在您老面前请教一二可否?”
    吕伯益对于算学很是自负,相信自己是不会被难住的。
    于是微微一笑:“汪家子孙果然是好学之辈,可见汪兄教导有方啊,有何疑问但讲无妨。”
    汪琦稍加思索,便把郑长生布置的作业念了出来:“一个水池有一个进水口,一个出水口,开进水口要两个时辰灌满水,开出水口要三个时辰流完水,请问同时开要几个时辰灌满......”
    吕伯益手捻须髯,微微笑着,脑中快速的思索着。
    一刻,两刻......随着时间的流逝,吕伯益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良久,吕伯益长叹一声:“此等算学题实在是可笑之际,为何要一个进水,一个出水呢,还要同时打开,这不是荒谬之极吗?
    监院大人是谁?老夫定要找他寻个公道。”
    “前锦衣卫指挥使郑雨浓大人是也!”汪琦不假思索的答道。
    吕伯益刚喝了一口茶,差点没吐出来。
    嘴里喃喃自语的道:“怎么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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