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着身材矮小的便宜,唐敖推开李显后,羽箭擦着他的头顶过去,携带的劲风刮的他睁不开眼睛。
    唐敖心中大感惊愕,在皇宫大内箭射王爷,当今皇上的七皇子,这是要谋反吗?
    李显的脸色胀红,在他的角度来看,即便唐敖不推开他,羽箭也只会擦着他的身体飞过。
    但是唐敖不顾自身安危,以身挡箭,颇让李显感动,觉得这个伴读的小书童收的很对。
    对于这支羽箭是谁射的,李显心知肚明,在太极宫中还敢如此嚣张,除贺兰敏之这个表哥以外,也是没谁了。
    一阵马蹄声响传来,一匹高头骏马从宫殿旁的密林中飞奔而出,马鞍上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身穿紫袍,头带束金冠,手中拿着一张弓,来到李显近前翻身下马,哈哈大笑道:“表弟,跟你开个玩笑,看看我的箭术是不是又精进了?”
    唐敖打量着下马的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给人一种一种英俊勃的气概。
    但是这副好皮囊落在唐敖眼中,心里说不出的厌恶,因为此人不但要箭射李显,还险些把他的头皮射破了。
    “表哥的箭术,果然又精进了。”李显按捺满腹的不悦,笑脸相迎。
    贺兰敏之不但是母后的外甥,母亲韩国夫人,妹妹贺兰敏月,在父皇面前又极为得宠。
    据说连荣国老夫人,都把贺兰敏之宝贝着,否则贺兰敏之哪有这样的胆子,在宫中骑马射箭,还敢把他当靶子。
    贺兰敏之笑着拍拍李显的肩膀:“表弟,再过一月,就是上林苑狩猎之日,要不要为兄教你两手?保证你在狩猎中大放异彩,必定能讨得姨丈欢心。”
    李显脸上继续保持微笑:“表哥说笑了,本王一心读书,对武艺骑射不是很喜欢,去了也是看个热闹而已。”
    唐敖知道李显没说实话,当日李显连两箭将虚彦射死当场,箭术看起来非常不错,就算是达不到百步穿杨的效果,五十步的距离内,应该可以做到箭无虚。
    唐敖牢记狄仁杰的提点,谨言慎行,不要卷入宫中是非,心中虽然不明白李显为何说不懂骑射,但是李显肯定有隐瞒的理由,他不能多话。
    贺兰敏之却没有让唐敖如愿,看到唐敖年仅七八岁的模样,生的白白嫩嫩,甚是讨人喜欢,双眼微微放光。
    “表弟,这是何人?难道是新进宫的阉人吗?表弟还有这种嗜好?不如让予我如何?”
    唐敖久在市井厮混流浪,别看年纪小,懂的却不少,一看贺兰敏之的言辞,再看贺兰敏之的眼神,就知道贺兰敏之把他当成了李显豢养的娈童,简直是极大的侮辱。
    李显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的一干二净,沉声道:“表哥不要胡言乱语,此人乃是本王的伴读书童,和大理寺丞狄仁杰沾些亲戚,方才那些话如果传扬出去,外廷那些官员,不知道又会生出何种事端呢!”
    “原来不是阉人,那就更好了。”贺兰敏之神态嚣张,对李显的警告全然没放在心上,伸手朝唐敖一抓:“我的府上正好缺个书童,你还是随我去吧!”
    唐敖不过稚子年龄,岂是勇武过人的贺兰敏之的对手,脖子被掐个正着,贺兰敏之正准备将唐敖抛到马背上,弄回去尝尝鲜,试试旱道的滋味。
    “哥……”
    一个绵糯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贺兰敏之看到说话的人,抓着唐敖的手哆嗦了一下,唐敖被抛过马头摔在地上。
    唐敖抬起头准备爬起来的时候,说话的人已经走到近前,竟然是一个小小的道人。
    顶多四五岁,眉目如画,悬鼻朱唇,皮肤白晶晶的好像能透光,身上穿着一件华丽的道袍,手中的拂尘挽在胳膊上,微风吹拂中,就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仙人玉女。
    “太平。”
    “令月。”
    李显和贺兰敏之同时开口和小女孩打招呼,不过贺兰敏之似乎像是做贼心虚,不敢正眼看小道姑,嘻嘻哈哈几声后,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哥。”小道姑看到贺兰敏之离去,眼中闪过一抹惊惧还夹杂着几分恼恨,但是在看到李显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抱着李显的胳膊撒娇不已。
    李显疼爱的抚摸着小道姑的后背,对唐敖说道:“唐敖,这是我的妹妹令月,不过现在还有个道号太平,你叫她太平就是了。”
    李显的妹妹,那就是当朝公主,唐敖不敢失礼,恭敬一拜:“草民唐敖,见过太平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咯咯笑道:“太平是我的道号,又不是太平公主,不过这个名字听起来很不错,以后我就叫太平公主好了。”
    李显见妹妹欢愉的模样,嘴角微抿道:“公主的称号哪有自己定夺的,还得父皇和母后同意才行,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宫女和侍从呢?”
    太平公主听了这话,小脸有点慌乱,但是很快掩饰过去:“他们都在后面,没有我跑的快。”
    李显和唐敖都看出太平公主有心事,太平公主不说,也不好追问,宫女和侍从随后赶来,护拥着李显三人走进掖庭宫。
    李显微服出宫,回来后急着去给父皇母后请安问好,安排好唐敖的住处后就携太平公主离开。
    唐敖里外查看自己的新住处,让他最惊喜的是有一间大书房,藏书不下千余册,很多书籍以前只是闻名,没有机会一览,看来今后可以如愿以偿了。
    书房的窗户推开,后面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小湖水,回廊蜿蜒曲折,直通湖心亭台。
    唐敖拿了一册书来到亭台,周围视野开阔,远眺可以看到几处更大的宫殿顶端,坐在石凳上,感受着习习凉风,顿感比在生化寺的时候舒坦。
    当唐敖回到书房的时候,脸上神情微微一怔,房间里站着两个太监,手里各捧着一些东西。
    年纪稍大些的太监未语先笑:“唐公子,这是殿下吩咐送来的衣物等物品,还有一片出入宫禁的鱼符和鱼袋,唐公子一定要收好。”
    唐敖谢着送走两个太监,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有两套做工考究的衣服,几片金叶子和数百文散钱。
    另一个包袱里面是靴子,还有一块看着像鱼的片状物,金光闪闪,估计就是太监口中所说的鱼符,装着鱼符的鱼袋,同样饰以金色,半片鱼符里面似乎刻有文字,但是又像是被故意抹去了,看不清楚。
    唐敖没有矫情,将里外三新的衣服换好,蹬上靴子,腰间系上金鱼符,脑袋上仍旧是丸子头,拿出破碎的扬子江心镜照了照,唐敖都有点不认得自己了。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换上华贵衣物的唐敖,哪里还有生化寺小沙弥的痕迹,俨然富贵小公子,举手投足流露出惹人注目的吸引力。
    唐敖想问问,每日里都要做哪些功课,平时可以在宫中什么地方行走,可是等了一天也不见李显露面,幸好午餐和晚饭都有太监送来,不用担心饿肚子。
    唐敖在生化寺的时候,同样没人跟他亲近交流,现在也不会觉得无趣,一连三天读着书房内的藏书,闲逗湖鱼忙看月,只觉得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也不错。
    第四天,唐敖终于又见到了李显,却现李显脸上的神情隐含不快,双眉之间偶尔皱一下,明显有心事的样子。
    李显不说,唐敖就当没有看出来,把文房四宝摆放在桌案上,站在一旁研墨。
    李显提笔挥毫,唐敖偷眼观瞧,现李显写的是:夫女宠之兴,由至微而体尊……
    唐敖昨天才看过,这是汉书外戚传中的一段话,聪明如他,联想起第一天进宫时那一箭,李显又称呼那人表哥,心下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李显将毛笔放下,似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唐敖听:“那人叫贺兰敏之,深得父皇母后以及外祖母的宠爱,乃是武家未来的继承人,生性跋扈,举止不法,我从太平那里听说了一件事,心中非常犹豫要不要告诉母后。”
    唐敖把李显的墨迹收拾好,同样用春秋笔法说道:“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必兴灭继绝,修废举逸,然后天下归仁,四方之政行焉。”
    李显听了唐敖同样引用汉书,噗哧一声笑了,摇头道:“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合适,我也承受不起,因为我可不是太子呀!难得你有这份心,这几天在书房闷坏了吧!我们出去走走。”
    唐敖驴唇不对马嘴的安慰,让李显的心情好转许多,想到把唐敖扔在书房三四天,五六岁的孩子恐怕早就憋坏了。
    二人走出书房,身边又多了几个太监和宫女,其中两个太监这几天给唐敖送饭,知道唐敖的身份。
    其他人包括宫女,乍一看到唐敖,都很惊讶,偷偷的打量着唐敖,猜测着唐敖的身份。
    唐敖亦步亦趋跟在李显身后,走了一刻钟左右,眼前出现了一座道观,唐敖看着道观的名字,心下了然,这里肯定就是太平公主出家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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