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心神不宁之际,突然又从逃来王家寨的润州百姓口中得到一个消息。
    他的父亲润州司马刘延嗣并没有死,而是被扬州叛军奉若上宾,据说有人还看到刘延嗣和叛军之首的徐敬业把酒言欢。
    就在刘俊犹豫着要不要派人逃出王家寨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父亲,或者知会金陵守军的时候。
    族弟刘贺面色愤然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杀气道:“大哥,这王家寨简直欺人太甚,真把自己当场裂地分疆的山大王了……”
    刘家作为大族,娶妻纳妾自然要讲究门当户对。
    刘俊和刘贺两兄弟的妻妾出身书香门第,不但气质高雅也懂得穿衣打扮,原有的七分姿色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
    刘家全族被困在王家寨,足有两三百人,起初人心惶惶不敢抛头露面。
    过了几日发现王家寨的人行事虽然蛮横但只要不想逃离王家寨,倒是可以相安无事。
    刘俊和刘贺的妻妾在房中憋闷多日,今天看到天气不错便想出门透透气,不料遇到了两个王家寨的寨丁。
    寨丁看到刘氏媳妇姿容动人,见色起意生出了邪念,上前调戏的时候却被护持自家少奶奶的刘家家丁推搡殴打。
    寨丁吃了亏焉能善罢甘休,逃窜后又叫来十几个寨丁,把刘家的家仆打的骨断筋折,有一个家仆眼看活不成了。
    寨丁还扬言要灭了刘家全族,把刘家媳妇抢过去做小妾,幸好刘氏两个媳妇之前躲回房中。
    王家寨的人也有一个出来平息事态,双方才没有再次群殴。
    刘俊皱眉道:“吩咐下去不要生事,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王家寨如果不想造反,就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刘贺听了这话更是气愤:“大哥,我已经把族叔的身份告诉了王家寨的人,可是他们混不在意,似乎真的不把朝廷命官放在眼里,造反之心昭然若揭,我们还是尽快想办法离开这个虎口狼窝吧!等到了金陵,一定让金陵守军前来灭了这个寨子。”
    刘家兄弟交谈之际,王家寨的主堡内,出手调戏刘家媳妇的寨丁捂着脸直叫屈。
    “二寨主,我哪个是猪油蒙了心啊!二寨主您没有看到,那两个小媳妇水水灵灵的可招人喜欢了,那脸蛋和身段,啧啧,就跟画里的人相似,小的是想抢来给二寨主做如夫人……”
    王昭冷哼一声,走下来一脚把寨丁踹倒。
    “王二麻子,你他娘的不想活了是吧?知道那家人是谁吗?那是朝廷命官的家眷,否则还用得着你?老子早把他们砍杀喂狼了。”
    刘俊等人被困在王家寨,第一时间向王家寨通报了身份。
    润州司马虽然官职不大,但也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官,这让王家寨的两位寨主陷入两难境地。
    放了刘家人,王家寨的情况必然会被捅到官面上,王家寨做土皇帝习惯了,从没想过再被纳入到官府治下。
    杀了刘家人?同样是个麻烦,官宦家眷无辜失踪,而且多达二三百人。
    报到官府官府岂敢当儿戏,肯定要侦骑四出查问,王家寨同样有可能暴露。
    二寨主踢踹了王二麻子一阵,心中难以决断时,大寨主从门外走进来。
    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似乎有什么喜事藏不住一般。
    “大哥因何发笑?难道是捡到了银钱不成?”二寨主又踢了王二麻子一脚让其滚蛋,王二麻子连滚带爬跑掉了。
    大寨主摸了摸嘴上的八字胡,嘿嘿笑道:“二弟不是为难如何处置刘家人吗?大哥我已经有了决断,今天夜里咱们就……”
    大寨主说着用手比划了刀子的形状,狠狠的在身前砍了一下。
    二寨主一惊:“大哥,刘家人可是朝廷命官的家眷,即便我们可以毁尸灭迹,亦难保官府不追究,王家寨此时人多嘴杂,万一走露了风声引来官兵的围剿怎么办?”
    大寨主哈哈一笑:“官兵?我们马上就会成为官兵了,二弟有所不知,我刚刚听到消息,刘家人说的那个润州司马刘延嗣已经投靠了扬州叛军,刘家人此刻已经沦为叛军眷属,不但杀了白杀,还能带着人头去金陵领赏,但是为兄觉得刘家二三百颗脑袋不够,不如将那些逃难之民悉数砍杀以为叛军,凭借这份功劳,你我兄弟还不混个官身?不但可以继续守住王家寨这份家业,还能多一件官衣护身符,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二寨主被大寨主的话惊呆了,反应过来道:“大哥是想杀良冒功?最近半个月涌入王家寨的逃难百姓已经有万余人,难道都杀了?我们拉的壮丁大部分是这些百姓的子弟,如果被他们知晓,岂不是就地反叛的结果吗?”
    大寨主胸有成竹道:“此事我早有安排,据润州来的百姓说,扬州叛军不过三两千人,而且刚刚吃了败仗兵器盔甲丢失甚多,二弟带领那些青壮直扑润州,或打或吓在润州城外走一圈,大哥我在寨子里把那些逃民杀个干净,待二弟回转便说寨子受到扬州叛军的围攻,不但能将此事遮掩过去,那些被强拉的壮丁今后也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们。”
    二寨主越想越妙,竖指称赞道:“大哥好计谋,这一石二鸟下来,不但壮大了王家寨的实力,还能得到泼天大功,朝廷总不能对我们围剿叛军的功劳视而不见,多少能落个游击参将的官身啊!”
    二人密谋妥当,二寨主当即出门准备带着强拉的青壮去往润州一趟。
    临出门转回身道:“大哥,那刘家的媳妇如花似玉,却是不要斩杀了,待小弟回来收入房中乐呵乐呵。”
    大寨主点头应允,亲自来到主堡最高的阁楼内敲响了聚集寨丁的大鼓。
    鼓声一响,打断了刘家兄弟的交谈,刘贺转头看了看鼓声传来的方向,嘴巴一撇道:“沐猴而冠,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话音未落,刘家家仆跑进来说道:“两位少爷,王家寨点鼓聚众说要进山剿匪,让我们也出二十人充数。”
    刘俊皱眉道:“剿匪?金陵周边多土堡,基本上皆是王家寨这样的土财主,哪来的匪患?”
    “许是王家寨今日拉了数千青壮,想要依仗人多势众吞并山里的土堡寨子吧!”
    刘贺越想越是如此:“王家寨野心不小,如果被他们攻破了周围的土堡寨子,势力大增之下,恐怕官府也不敢轻易进兵围剿他们。”
    刘俊沉吟一声:“此事有些反常,刘贺你带二十人跟过去看看,有什么变化立即回来告诉为兄,事不可为就直接去金陵,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会带着家眷族人立即冲出王家寨直奔金陵求助,金陵刺史刘守业与我们有本家之谊,想来不会袖手旁观王家寨贼寇坐大。”
    刘贺点头称是,出去找来二十个身强力壮的家仆,在王家寨寨丁的指挥下跟着数千青壮出了寨门。
    走出不到十里,刘贺就辨认出这是前往润州的方向,王家寨根本不是入山剿匪。
    但是他也想不通王家寨前往润州做什么,正想派家仆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家寨内的大哥刘俊。
    有四五十个王家寨的寨丁便把他们包围了,没等刘贺询问对方是何用意,那个被刘家人殴打过的王二麻子饿虎一般扑上来,挥动钢刀劈砍。
    刘贺等人猝不及防,在发出几声惨叫后便被砍翻在地。
    王二麻子用鞋底蹭了蹭刀上的血迹,吐了口唾沫道:“你小子阴魂不散就等着看好戏,老子非把你那细皮嫩肉的媳妇玩残了不可……”
    王家寨内,二寨主带着五百寨丁弹压着数千青壮赶赴润州之后不久。
    大寨主站在主堡上对着两千寨丁一声令下,寨丁们如狼似虎般闯进逃民百姓的窝棚和居所肆意砍杀。
    可怜这些手无寸铁的逃民哪里是手持利刃寨丁的对手,纷纷死于非命。
    王家寨寨丁挨家挨户的搜刮钱粮砍杀人命,弄到寨子内怨气冲天鸡飞狗跳,凄厉的惨叫声数里内外可闻,使王家寨变成了人间地狱。
    骚乱起时,刘俊就感到不好,立即让家仆护住家眷朝寨门处冲去。
    沿路所见骇人听闻,只见寨丁们手持刀剑砍杀老人孩子,有那凶狠的寨丁直接把孩子高高举起狠狠摔下。
    稍有姿色的女性逃民在路旁便被按倒施暴,事后又被一刀毙命,刘俊哪里见过这等凶残之事,刘家女眷已然吓的花容失色手脚哆嗦。
    刘俊眼见局面混乱,王家寨寨丁凶狠难敌,他从地上捡起一把柴刀环顾左右。
    “大家随我来,刘家人齐声高喊,尽量收拢被屠杀的百姓。”
    刘俊毕竟读过几年书,兵书战策多有涉猎,知道此时已经闯不出王家寨,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多坚持一段时间。
    等待已经离开王家寨的族弟刘贺能在回来的时候看到王家寨的惊变,立即去金陵求援。
    刘俊不会想到刘贺已死,抱着这个希望直奔王家寨的一处土堡。
    随着刘家人的呼喊,被寨丁砍杀的逃民百姓朝他们聚集,刘俊以刘家家仆壮丁为主力,在付出了十几条人命的代价后终于攻占一个小土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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