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的风气开放,很多地方都能看见士子在成群结伙地坐而论道,针砭时弊,各抒己见。
    转了一圈,郑熙心中大概就知道为什么当初刘宏要抛开太学完善的基础设施,另起炉灶,重新投资一所新型的学校。这固然跟太学的主流学术为经学,而刘宏个人兴趣偏向琴棋书画词赋唱歌跳舞加少林功夫之类的杂学,两者是息息相关的。
    但这些太学游士口无遮拦,肆无忌惮地抨击朝政,不管好的坏的,反正不符合自己屁股一边利益的就要抨击,似乎没有那个当领导的会喜欢。偏偏当皇帝也拿他们没办法,若非必要,是动不得。学生团体自古以来就是统治者的头痛对象,从无例外,谁上台都一样。
    缺乏历练和实践,世界观和是非观依然稚嫩,冲动、易怒,对所有事情都看不顺眼,决定了这个群体总是会被有心人“绑架”。
    眼前这群在激情青春岁月的年轻太学游士,正对大汉王朝北部的战事点评得口沫飞扬。
    郑熙他们正托着下巴坐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听他们在相互“交锋”。虽然徐米和陈涉不是很懂,但他们也跟知道那些人谈的事情就是最近经常能在将军府中的听到的事情,而且小熙回去以后肯定会跟他们说清楚的。卢毓也很关心,因为幽州那边是他的老家。
    这些游士争辩的正是朝廷平定北疆张纯张举之乱的事情。
    年初,西疆反贼韩遂将三路贼头边章、北宫伯玉和李文候干掉,一统叛军之权,然后率叛军十多万人攻击陇西郡。陇西太守李相如、酒泉太守黄衍见韩遂来势汹汹,自己无法抵挡,因为他们不想死索性也举了反旗,与韩遂联合起来。只有凉州刺史耿鄙率统合已久的六郡军士进攻韩遂。不料军中哗变,耿鄙被自己的别驾宰了,其军司马马腾率余部投靠韩遂。陇西土豪王国也趁势乱起,自称“合众将军”,与韩遂联合。西凉叛军声势再次大壮。雍州以西因此糜烂不堪。
    西凉马家军自此登上汉末三国的历史舞台。
    王国在韩遂与各方人马“争权夺利”不合的情况下跳出来自称合众将军,是个什么意思?这说明王国真的是个土豪。韩遂拥兵十多万,他会真心让给你一个土豪当首领?
    在韩遂与马腾用看待死人的目光注视下,王国兴致勃勃地担当起西凉联合军的首领。
    西凉叛军联合之后,开始抄掠三辅,威胁到先代皇帝的皇陵。刘宏大惊,朝野再次震动。
    太尉张温兵少无法阻挡,更不要说进击,只得一味的向洛阳朝廷求援求粮求物资。
    刘宏也是绞尽脑汁搜刮钱财,以供军需和自己的消费项目,最狠的是开始拍卖二千石以上的官职和以五百万钱开卖关内侯的爵位。
    刘宏和十常侍搜刮的钱财少说也投了一小半到军需一途。年头就让人带着钱财去乌丸招募雇佣兵,募得乌丸突骑三千。张温想提拔老友卢植的学生公孙瓒,他知道公孙瓒作战勇猛,颇有才具,而且是卢植的门徒,算是自己人,信得过。张温他们的想法有点单纯,培养青年干部,将来也好接自己这一辈人的班。
    可是张温少算了一件事,就是公孙瓒虽然渐露头角,毕竟年轻,资历比他老的人大有人在。前任中山国相张纯就一直谋求起复,他与乌丸人的私人关系还挺不错。朝廷征募乌丸突骑,张纯就向朝廷奏请当雇佣军主将,可是张温不许。怒羞成怒的张纯就策动乌丸兵造反。
    果然,公孙瓒人望不足以服众,更何况他本来就素对异族人极为歧视和仇恨,乌丸人会喜欢他才是咄咄怪事。大军行至j县乌丸人就反水了,四出劫掠之后就各自散伙回自己的部落。公孙瓒对这些坏了自己好事的异族人更是仇恨。
    张纯趁着乌丸人制造的混乱,尽起自己的势力,联合前任泰山郡守张举,一起举旗反汉,还勾连乌丸首领丘力居,劫掠幽州。
    煌煌大汉的地方守备实力,真是蜕化到极致。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毫无还手之力,相继被幽州乱军攻杀。幽州乱军与西凉叛军一样同样发展壮大到十多万人,二张以肥如为据点。张纯忽悠张举自称天子,要求各州郡以及洛阳的公卿迎奉张举,他自己则在自己的名片中填上所谓的弥天将军、安定王、弥天安定王等头衔,除却他自己起家的九千武装家丁,还率领三郡乌丸突骑乱军,寇掠幽、冀、青、徐四州。张纯张举之乱的声势居然一时比西凉叛乱更甚。
    对于郑氏而言,北疆的战事其实与其没有太多的关系,只是牛马都需要从北边输送,祸乱一起,牛马之市就要阻断。
    封建王朝最要紧的贸易无非两大类:盐铁和牛马。只要断掉一边,就休想强盛,就算强大也就是沙滩上的城堡。典型莫如赵宋,辽国和西夏都毫不犹豫地对宋进行战马禁运,宋军就算拥有最为强大的步人甲重甲步兵,军事上的短板,终其两朝都无法弥补。鼻涕宋的说法,大概就是因为军事上的先天缺陷,这个缺陷就是因为没有良马输入,宋人自己又不会牧马,搞马政又连连失误。
    郑熙知道陈大侠这些天来都在跟老爹探讨和论证出兵幽州的可行性,只是老郑的顾虑实在太多。
    听完某个长篇大论、口沫飞扬的士子“喷粪”,而且台下还有很多人为他喝彩。郑熙已经没有兴趣听下去了。
    这些人无论什么事情都能扯到十常侍身上去。张纯叛乱,毫无疑问是张纯个人野心滋长的结果,究其表皮也是他们士人集团内部分赃不均的结果。在他们的口中,所有的祸乱都是因为刘宏受奸人蒙蔽,宠信佞臣,而奸人和佞臣理所当然就是十常侍。
    十常侍无恶不作、该死,没错,但讨论问题不是该就事论事么?
    郑熙还特意向那人请教应该如何平定叛乱,恢复北疆的和平大业。
    结果那人居然大声疾呼:“这位小哥问得好!只要诛杀竖阉,征还十常侍爪牙,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再征辟天下名士,遴选贤能,充任公卿或牧守州郡,区区张纯、张举,何足挂齿。”
    说了等于没说。这跟后世答必考科目,遇到自己不会的题目,就写坚持某某主义某某思想的正确信念,就能干好某某事情一样。改卷的老师总得看在某某主义的面子上,给你加一分。其实谁都知道你屁话都没说。
    “敢问这位贤达,二张狼毒,荼害百姓,士吏不敢挡,请问现朝廷该委派谁出征讨伐?大军从何而来?又该从那里筹集粮食?”
    这下正在激情青春岁月的人才停下滔滔不绝的空言,正眼打量着郑熙这个好奇宝宝。
    不但是演讲者,其他太学游士也回过头来看着郑熙这个奇怪的小屁孩。
    周瑜很不好意思地向诸位同窗作揖,然后拉着郑熙走。
    人群中还有三个人很认真地看着周瑜拉着几个小孩走。一个与周瑜差不多大,次一个看起来比郑熙年长三四岁,还有一个跟卢毓一样都是三岁的小娃娃。三人眉目间有些相像,应该是兄弟。
    “我们干嘛要走?”郑熙不解地问。
    “你认为你刚才问的问题是那个傻瓜能回答的?”
    郑熙小声地对周瑜说:“那你平日就宁愿跟这些傻子吹牛皮,也不愿意跟我们混?”
    “屁话,我现在不是就跟你们混在一起吗?只是不想去东宫当差。”
    “那现在我们去那?好像还有很多地方没去呢?”
    “不看了,快要燕食了,咱回去吧!”周瑜有点不耐烦了。
    “瞧你这点出息,就知道吃。”
    周瑜直翻白眼,不是有口好吃的,谁跟你这个闹心的小孩子混在一起。
    陈涉道:“我们还没去给徐爷爷磕头呢!”
    郑熙看着周瑜点头。卢毓也表示要给徐爷爷磕头,这是他爹要他干的。徐米没说话,他是亲孙子,相依为命,跑了六里地第一次出洛阳城外玩没理由来到爷爷的工地不去探班,这叫不孝。史阿是不会表态的,他的任务就是保护郑熙三宝。
    周瑜无奈,只得带众人去学宫那边。
    当郑熙一伙回到三合居时,真的已到了燕食晚餐的时间。
    卢毓和史阿都眼巴巴地看着郑熙,想郑熙给他们弄些特别的好吃的菜式。周瑜连眼神暗示都没有,只是刻意保持的冷静出卖了他。
    只是郑熙却没有选择雅间,就在专门招待士人的厅堂吃堂食。
    “别看我呀!就平平淡淡的吃一顿饭不行吗?”郑熙没好气地对众人道。
    史阿是没所谓的,反正三合居的壕餐同样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都是平时他吃不到的。别看史阿是郑熙的跟班,若在平时还是跟其他“员工”一样堂食,虽然比其他地方也是无比丰富,但终究尊卑分明,他们也不可能跟家主吃一样的菜。
    只有跟着郑熙的时候,史阿是连饭桌都不能下的,郑熙不准他站在后面看着他们吃饭,也不准他蹲着饭钵跑一边自吃自的。
    连周瑜都奇怪,郑熙这种世家子居然毫无尊卑观念,对史阿这个名为师兄实为护卫保镖的下人如此客气。
    郑熙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水生。”
    陈涉早就准备好了,拿出纸和炭笔,就将郑熙说的菜式记录下来,然后就跑去厨房了。
    “你从那里弄来的这些鬼点子?君子远庖厨不知道么?”周瑜这人就是这样,明明很想吃郑熙弄出来的菜式,嘴巴也不忘损人。
    郑熙正想说有本事你不吃饭。卢毓一脸困惑地说:“我爹爹说君子远庖厨是圣人以仁为本,不忍杀生的意思。说君子要远离庖厨之事,是错解。”
    郑熙给卢毓竖起大拇指——goodjob!
    周瑜掩面。
    “方才你们都听到了,hb大乱了。对于二张,你是怎么想的?”周瑜问郑熙。
    “这种深奥的问题,你怎么会问我的?”
    “还装,你既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你自己肯定有想法。”
    “我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想这种朝廷大事。我还在蒙学呢!”
    周瑜差点没气死:“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郑熙虚扭头,示意后方后人。周瑜一看,发现下午在人群中的大小三人在邻席进餐。
    三人还兴致勃勃地竖起耳朵听自己一伙人谈话。
    周瑜纳闷,是自己一伙人说话太大声,骚扰到人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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