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钟女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满铁医院。
    一个年轻人拉着人力车跑到她面前,女人毫不犹豫的登上人力车,年轻人拉着人力车跑了起来。
    人力车从义州街左拐右拐一直跑到阿什河街才停下来,女人穿过胡同来到另外一条大街上了等在那里的另外一辆人力车。
    人力车一直把女人拉到东关她才走下人力车。
    可是现在的女人衣着已经变了,身上那件护工的衣服已经不见了,换成一件棉旗袍,脚上也换成一双时髦的皮鞋。
    女人走到一家修鞋小铺前,一个五十多岁的瘸子正坐在门口钉着鞋掌。
    女人向左右看看从瘸子身边走过直接走进屋子里。
    外屋里站着一个中年人正看着走进来的女人。
    “你出去吧,把门关上。”里屋传出一阵沙哑的声音用俄语说道。
    中年人走出屋子随后关上了房门。
    女人走进里屋,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土炕上依稀可以看见一位头发胡须皆白的老人靠着火墙看着她。
    “老师,我回来了。”女人用俄语说道。
    “在这里不要叫我老师,直接称呼我的名字!”老人严厉的训斥道。
    “是”女人急忙答道。
    “你在满铁医院已经工作十天了,有什么发现?”老人问道。
    在油灯昏黄的光亮下仔细看才能看清楚,这个老人两只眼睛明显不一样,一只眼睛呆滞不会转动居然是一只义眼。
    “没有人在医院里面和医院附近监视舒尔茨夫妇,看起来他的受伤也是真的,我仔细观察过也看了病例。”女人答道。
    老人闭上了眼睛,只是那只真正的灰色的眼睛闭上了,而那只假眼依然微微的睁着。
    “他们的孩子多大了?”老人又问道。
    “还不到一岁,是一个女孩很可爱。”女人答道。
    “你什么时候夜班?”老人又问。
    “后天”女人答道。
    “好,后天晚上我就去见舒尔茨,你事先在满铁医院里面再仔细检查一下。如果有可疑的人出现你马上在医院门口发出警示。”老人命令道。
    “我认为应该再观察一段时间,舒尔茨应该在半个月后才能出院。”女人建议道。
    “不行,时间紧急,再说我们留在这里多一天就增加一份危险。”老人说道。
    这些天受伤的舒尔茨平静自若而照顾他的汉娜反而焦虑紧张。
    汉娜几次向舒尔茨建议在深夜的病房里收听上级可能发来的电报都被舒尔茨制止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上级很快就会来人与我见面了。”舒尔茨说道。
    有些事情靠简短的电文是说不清楚的。找到情报来源关系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红军战士的生命,上级比谁都着急。
    而且上级应该也希望借这一次见面来考察他们两个。
    找不到情报来源那些英勇冲锋的士兵做的就是无谓的牺牲,可是为了挡住德国人又不能不让他们牺牲。
    现在汉娜相信也依靠舒尔茨的判断。她现在心里既希望上级派人来与他们见面,可是心里又隐隐有些害怕与上级派来的人见面。
    这几天舒尔茨的作息很反常,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天花板,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闭上眼睛睡一会。
    第三天晚上,舒尔茨依然睁着眼睛静静的躺着,汉娜抱着孩子躺在旁边的小床上沉沉睡去。
    凌晨一点钟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一个女人问道:“舒尔茨先生,我听见按铃声,您有什么事情吗?”
    “有,我口渴,可是病房里面的水没有了。”舒尔茨平静的答道。
    汉娜已经惊醒,她条件反射般的坐起来。
    “汉娜,不要怕去开灯开门。”舒尔茨轻声说道。
    汉娜先拉开灯然后拔开插销轻轻的打开病房的门。但是她没有敢向门外看一眼就迅速的退到舒尔茨的身边。
    这个时候只有舒尔茨才能给她力量和勇气。
    门口了,一位须发皆白骨瘦如柴的老人慢慢的走进病房。他刚刚走进来,门就又迅速的关上了。
    躺在病床上的舒尔茨与老人对视着。
    突然舒尔茨像是几到鬼一样双手撑住床坐了起来。
    “彼得罗金,是你!”舒尔茨惊呼道。心里早已经有了充分准备的舒尔茨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老人。
    “你终于认出来了,是我。”老人轻轻的答道。
    “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舒尔茨问道。
    这时候的舒尔茨完全失去了平时一贯的冷静。
    老人慢慢的走到舒尔茨的床边坐下却没有回答。
    舒尔茨这才醒悟过来转头对汉娜说道:“你先抱着孩子出去。
    汉娜刚刚涌起的好奇心被舒尔茨压下去了,她匆匆忙忙的抱着孩子离开了病房。
    舒尔茨伸出手与老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从二四年我被派往中国东北到现在我们已经快二十年没有见面了。不过你怎么老成这样?你的年龄比我还小一岁啊。”舒尔茨说道。
    “这些年你一直在满洲潜伏,而我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彼得罗金答道。
    “你走以后我先是到东方劳动者大学里教书然后又跟着别尔津同志去西班牙与该死的西班牙匪帮作战。我们有很多同志都牺牲在那里。”彼得罗金接着说道。
    “三年前留希科夫叛逃到满洲国,我不得不离开这里去莫斯科汇报情况。当时我向上级问到你,组织中的领导同志说你已经牺牲了。”舒尔茨说道。
    彼得罗金低着头灯光下雪白的头发和胡须格外刺眼。
    “对了,刚才你说跟着别尔金同志去了西班牙,我已经快二十年没有见到他了。现在别尔津同志一定是在前线吧?”舒尔茨接着问道。
    彼得罗金缓缓的抬起头用唯一的一只眼睛直视着他。
    “舒尔茨,我和你一样还是一个青年的时候怀着伟大的理想奔赴北方大国。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决心把自己奉献给人类最崇高的事业,不管经受怎么样的挫折牺牲甚至是委屈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理想是不是?”彼得罗金问道。
    “那当然,自从我在柏林大学听李卜克内辛的演讲加入组织后我的理想就从来没有动摇过!”舒尔茨坚定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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