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仁实唤来了孙老汉的侄子,他到了近前,笑问道:“不知这位小郎君有何吩咐?”
    韦仁实指了指刘禹锡跟林肃勉,笑道:“他们俩人说的话我听不懂,看你这会儿不忙,喊你过来闲谈。”
    孙老汉的侄子笑了起来,抬眼看看刘禹锡,见他笑着点了点头,便在旁边坐了下来,问道:“小郎君想谈谈什么?”
    “这馆驿每日往来应有不少人吧?”韦仁实问道:“小哥儿能忙的过来?”
    “这往来的人那可太多了!”孙老汉的侄子笑道:“咱们这里离洛阳进,但凡是去洛阳的,又或是从洛阳往别处去的,都要经过这里。”
    “那小哥儿见过胡人嘛?”韦仁实又问道。
    “自然见过。”孙老汉的侄子答道:“小郎君可是不知道,那些胡人有……”
    孙老汉的侄子给韦仁实讲着他见过的那些胡人,什么绿眼睛黄头发,又或是浑身犹如黑炭的昆仑奴之类。
    韦仁实借着少年人的模样,问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事情,孙老汉的侄子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烦躁,反倒说话来逗他乐。
    闲聊了老半天,又来了人来,孙老汉的侄子便说道:“小郎君,有客人来啦,我得先去招呼客人。待会儿招呼下了,再来说话给你解闷。”
    待他走后,韦仁实收齐那副小孩儿样子,转头对刘禹锡和林肃勉问道:“二位看这人如何?”
    “不错。”刘禹锡说道。
    “耐性挺不错,人也有眼色,又懂得照顾不同身份客人的脸面,倒有三分掌柜的模样。”林肃勉笑道:“若是磨炼些时日,也能指靠的住。”
    “才三分?”韦仁实笑道:“剩下的七分是甚么?”
    林肃勉便答道:“这三分是他对待客人的。但做掌柜的却不仅是对待客人这么简单。还要对待同行,还要对待其他生意上别的掌柜,还要应对官家,甚至要应对泼皮,更要考量怎的将东西做好卖好。所以说他才有了三分,剩下七分,尚需磨炼。”
    “林兄此话在理。”韦仁实笑道:“只是眼下我急于开张,手下却无人可用,也只好先找些品行好的,且让他先掌管着试试,我也好一边教他,一边再详细审视其人。”
    “这样也有好处,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日后省的二心。”林肃勉说道。
    “韦郎君,某明日就打算启程回渭南。”刘禹锡说道:“回到渭南之后,某便只一心办好两件事情。推广这新型耕犁,还有规划这打坝淤地之事。当中若有什么问题请教,某会派人送信给韦郎君。”
    韦仁实点了点头,道:“好。渭南或是周边,一定有河水漫沟之后自然淤积而成的土地,刘主簿可以去找一找,看看能够让河水漫沟之后自然淤积成地的条件,以做参考。对了,刘主簿还可以往地里放些蚯蚓,蚯蚓可松土,又食污化为粪,排于土中,使土质更加肥沃。”
    “蚓还有这好处?”刘禹锡点了点头,道:“好!某记下了。”
    说起来蚯蚓,韦仁实就想起来郑里正去县衙给自己要来的咸土地。眼珠一转,便又对刘禹锡说道:“刘主簿,渭南可有咸土不毛之地?”
    “怎的没有。”刘禹锡答道:“卤阳湖周围千百亩地皆不可耕种。”
    韦仁实笑道:“我也在福昌买了些这等荒地,正要试试将其变为可以种植庄稼的良田,刘主簿要不要一起试试?”
    刘禹锡一愣,怔了怔,眉头皱在了一起,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压低了生意惊问道:“韦郎君有能将咸土地变成良田的法子?”
    韦仁实点了点头。
    刘禹锡眼中一凝,面色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连着长吸了两口气,这才平静下来。
    待他平静下来,缓缓的吐出一口长气,这才又问道:“韦郎君可知道,光是关内道,就有多少不能耕种的咸土地?”
    没等韦仁实说话,他便又道:“只是关内道,就有不可耕种的返盐土将近千万亩。更别说陇右道、河南道……”
    “我正在试。”韦仁实笑了笑,说道:“刘主簿也可以先找一下片地试试。具体的法子,我今晚详细写下来,明日交给刘主簿。”
    刘禹锡神色十分复杂,顿了顿,突然站起身来,竟向韦仁实弯腰下去行了一礼。
    韦仁实连忙站起来,一边躲开,一边过去将他拉起。
    “刘主簿莫要如此。我知道刘主簿心系百姓,这才将这东西交给刘主簿。”韦仁实说道:“这东西在我手里,不过是惠及一村。交给本地县衙,又不知需要多久才能实施。我不否认朝堂上下还有不少一心为民的官吏。但我却也都不认得,只结实了刘主簿一个。如今交给刘主簿,可惠及一县,日后或可惠及许多地方。”
    “韦郎君真是高义啊!”刘禹锡重又坐了下来,叹道:“某真是好奇,韦郎君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东西。这些天下人愁了千百年的东西,好似在韦郎君手里,却都犹如信手拈来一般。莫非韦郎君是仙人下凡不成?”
    说罢,刘禹锡自己倒先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好事啊!”刘禹锡叹道:“可惜韦郎君不愿走上仕途,可惜了!”
    “我是个懒散贯了村野之人,受不得朝堂上那么多的规矩。”韦仁实笑道:“不若刘主簿早日高升,成了我的靠山。日后我再有了其他的法子,便可以交给刘主簿去帮助天下百姓。”
    三人咧嘴笑了起来,刘禹锡却坐不住了,催促道:“酒足饭饱,不如这便回去,韦郎君也好早些写那法子!”
    此刻已经过去午间,过路的人都又再出发,住下的人也都回了屋里。馆驿里面只剩下了区区几桌。
    韦仁实站起身来,喊道:“孙鹏,你且过来。”
    孙老汉的侄子一愣,走了过来,惊疑道:“小郎君怎的知晓我的名字?”
    “从今日期,你便是我韦记酒坊的掌柜,暂且兼任韦记冰坊的掌柜。”韦仁实对他说道:“你妻可在冰坊前面铺面专卖冰饮,我会教她如何做。月俸五百文。你不记月俸,酒坊的红利与你一成。”
    孙鹏楞住了,继而面露恍若,一跺脚,道:“你……是韦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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