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仁实心下一番长思索,为自己的未来划出方向。
    正深思当中,忽听周围一片叶响,继而便好似有什么东西纷纷落下。
    方要四下里看,却突然一下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头顶,登时一阵剧痛传来,疼的韦仁实不禁一声痛呼,抱着脑袋连忙跳开。
    一边跳开,还一边心想,牛顿被苹果砸了一下脑袋,砸出了物理学的一片新天地。本公子被砸这一下,莫不是要砸出一个新大唐?
    盖因方才的思索未散,便被突然砸到,是以才突然泛起这么一个古怪念头。
    “对不住!对不住!这位郎君实在是对不住,老婆子我实在是没有看到树下头有人!”一个声音从大树后面传来,韦仁实循声抬头望去,却见一个老媪慌忙的从后面坡上下来。
    她年纪已经很大,走路颤颤巍巍,又慌忙下来,手里还拖着一根长竹竿,脚下便不断踉跄,好几下都差点摔倒。
    “阿婆莫慌,不碍事。”韦仁实看看过来的老媪,说道。
    那老媪一直到了近前还不住的给韦仁实道歉,韦仁实看她年老,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旧,知道也是一个苦寒之人,便笑道:“阿婆,你现在打橡子是不是太早了?这橡实都不熟呐,怎么也得再过两三个月才行啊。”
    “小郎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是吓死老婆子了!”黄发的老媪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叹了一口气,答道:“老婆子是敲下来几个看看今年橡实的成色。若是长势好,今年冬天就能撑过去。若是长势不好,就要卖掉大丫头了。”
    韦仁实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问,就竟然听到了如此惊悚恐怖的话来,是以愕然楞了神。
    “这……这橡实跟卖闺女有甚子干系!”韦仁实惊问道。
    “月底就要交税,到时候官差过来催收,家里今年收成不好,割麦天又淋了雨水,交税以后恐怕一粒粮食也剩不下了。”老媪说着说着便两眼泪光了,说道:“那便要借粮,秋种之后还要交税,交了税还了粮,就没东西过冬了。要是橡实长的好,过冬尚可吃橡实撑过去。要是长的不好……老婆子那才满月的孙儿要过去冬,就只能卖了大丫头换些粮食。”
    韦仁实看看落在地上的几个橡子。
    这东西虽说能吃,且淀粉含量仅次于五谷,甚至于脂肪、蛋白、维生素等营养成分还略高于五谷,但是无论是做成橡子面,还是做成橡子粉,吃下去却都难以消化更难以吸收,所以再有营养也是白搭。
    而且吃起来也都有涩味,吃得过多还会引起中枢神经中毒。
    靠这东西过冬……
    老媪弯腰拾起地上落下来的几个未熟的橡实,又朝韦仁实道了句罪,便拖着竹竿离开了。
    韦仁实突然没了兴致,也转身下去了半山,回到了山下路旁等着。
    又等了一会儿,石老大几人便都一齐下来了。
    “回禀小郎,这儿的石炭好挖,才往下挖了不足一丈,就见了全是石炭。”石老大过来对韦仁实说道:“他们几个也都差不多。”
    韦仁实看外面情况,已经料到煤层不会距离地面太远,却也没想到竟然这么近。
    怪不得这里的人随手锄几下就能挖出石炭来担回去烧火。
    “回去吧。”韦仁实点了点头,说道,准备回去画好手工打煤器和煤炉子的图样。
    一路上要经过好几个村落,才能回到昌谷。
    韦仁实见已经有司仓佐带着县衙征粮的衙役在村中收缴税粮了。
    此时已经实行两税法许多年,原本以货币计征的政策,因为朝廷征钱而市面上钱币流通量不足,就产生钱重物轻的现象,农民要贱卖绢帛、谷物或其他产品以交纳税钱,增加了负担,所以也多次下令改货币计征为折纳实物。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地州官为了显示“政绩”,获得提升,贪得无厌的在两税定额之外巧立名目敲诈勒索,在正税之外横征暴敛。两税法实际上已不再存在了。
    “差爷,这真真的是一石,老汉才称过,要真是不够,可是不敢拿来啊!”
    一个老汉的呼喊声引起了韦仁实的注意,便循声看了过去。
    “少他娘的放屁!分明就是五斗!”一个差役指着那老汉大骂道:“耶耶难不成还会骗你,你自己来看这称!”
    那称上果然是五斗,老汉欲哭无泪,慌忙道:“真的是一石!真的是一石啊!差那么多,看也能看出来……”
    “你缴是不缴?”旁边又一差役骂骂咧咧的推开那个老汉:“来呐,将这破落货给我扣起来!不按数缴税,便去挨板子,做苦役罢!”
    这时候一个年轻些人似乎看不过去,走了出来,对差役说道:“几位差爷,我可以替他作证,这出门来的时候真是量的一石,且这一石装一车,也是有数的,若是五斗的话,岂能装满?”
    “哪里轮到你来放屁!你是哪个破落户,将你的税粮拿来称称!”一个差役很是不屑的看了看他,说道。
    却见一旁已经立了许久不做声的司仓佐走了过来,对老汉说道:“你的税粮还差五斗,你若是交不出来,吃板子做苦役可少不了。念在同县份上,某可以帮你一把,租给你五斗粮食,让你缴了税粮,许你待秋种收获之后再还。不过,到时候便要多还一些,你干不干?”
    眼看枷锁已经卡到了脖子上,那老汉一把年纪,这么捉回去一顿板子,便直接死掉了,不用说去做苦役。
    “愿租!愿租!”那老汉眼中滚落两行浊泪,也无可奈何,只得点头答应。
    那几个差役见老汉答应,便松开了枷锁,由当中一个带过去画押租粮去了。
    剩下的差役又随手一指,指着方才那出声的年轻男子,道:“下一个,轮到你了,将你的税粮拉过来称称!”
    那男子将木车推过去,粮食卸下来,放到称上去。旁边差役立刻两眼一瞪,恶色道:“好啊!你也敢偷减税粮!你看看这称上,这哪里有一石?分明就是五斗!”
    韦仁实握了握拳头,又深吸了几口气,松开了手来。
    “哼!”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回头一看,石老大一双眼睛里满是怒火,死死的盯着那帮差役。
    末了,又突然一下颓唐起来,眼中怒火也变成了不甘和无奈,道:“哪里都是这套把戏!”
    “石叔?”韦仁实问道。
    “一石粮作五斗量,余下的五斗好强租出去,自己的粮食被贪去,呵,自己还得租自己的粮食,给这帮杀才们付租子。”石老大咬着牙说道。
    “哪里都是?”韦仁实又问。
    “哪里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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