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天竺兵,只怕天竺热。”这是抵达天竺参与治安作战的鲁军,对这个国家的最大印象。部队里,虽然新兵略多,但是军官素质不错。一批参加过扬基南北战争的雇佣兵,被充实在军官队伍里。他们作战素质高,且有着与扬基人打交道的经验,与阿尔比昂交涉无碍。
    凭心而论,这支雇佣军的水平参差不齐,既有受过相当长时间训练的第五师补充团,其战斗力大比省军还要高一些,但也有各省援鲁义勇军这种水货。虽然肯来天竺的,都是其中战技高超,且不畏死那一部分,多少都受过军事训练,但是比起鲁军来,就只能算杂鱼。甚至一部分鲁军私下里表示,我们这不是一个师,实际只是一个旅。其他的人……那也算人?
    他们面对的敌人,又实在太多。阿尔比昂的情报机构虽然努力的搜罗情报,但天竺在阿尔比昂人到来之前,像一个地理概念多过一个国家概念。复杂的民族、总教情况,让阿尔比昂的情报官也一头雾水,搞不清自己面对的到底有多少部队。
    往往一支起义军高调宣布自己有多少人马,是把自己本族,或是本教的部队算在了一起,但是那些部队有可能属于另一个王公贵族,宣布兵力时,又会把自己单独列出来,甚至把之前的部队算到自己的势力里。反复计算,互相涵盖,加上天竺人对阿尔比昂人不满的大爆发,让情报工作也进展缓慢。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天竺叛乱武装的兵力在一百万到一百五十万之间。
    阿尔比昂总督将这份报告撕个粉碎,强自压下了把它塞到情报官胃里的冲动,如果天竺人真有这么多,自己现在已经被吊死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天竺人的兵力肯定占据了绝对优势,看看城外那林立的旗帜,一眼望不到边的营房,自德里转逃加尔各达的总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让中国的部队快点来吧,哪怕只是送死也好。
    天竺的造反力量,并不仅是普通的土邦军队,也包括了一部分之前效忠阿尔比昂,被当做战兵使用的守备队。他们接受过阿尔比昂军事训练,且夺取了阿尔比昂在天竺的军火库,获得了较为先进的武器装备,颇有些战斗力。
    比起这些守备队、倒戈的雇佣兵,更难对付的,则是天竺的环境。
    即使到达天竺后进行了一段时间的休整,适应地方环境,和远比山东恶劣的卫生条件,但还是有数百名士兵因疾病而无法继续接下来的战斗,算是个开门黑。原本认为海外肯定强于中国的鲁军,到达目的地之后,普遍的感觉就是:上当了。
    不管是饮食还是住宿,乃至城市硬件,都比之山东差劲的多,两下对比,倒是让鲁军战后还乡的念头更为坚定。
    两边的部队打了几次,都是小规模的战斗,不影响大局。天竺兵的装备不错,但是战技上,并没有太多亮点。经过与扶桑人的战斗之后,鲁军普遍以扶桑军人作为外国部队标准,于是他们认定,这些天竺人是在耍诡计,八成是在诱敌。
    这种看法,随着距离加尔各达越近,就越被官兵所支持。即使剔除那些荒诞不经的数据,仅从前线侦察判断,天竺部队数量也不会少于五万。而鲁军加上阿尔比昂兵以及新到雇佣军,还不足两万人,众寡悬殊。
    不管有多骄傲,这么大的兵力差距,加上对方也是全副武装的军人,而非冷兵器部队,指挥层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夜风中传来鲁军乐队演奏的家乡小调,这是战士们在向家乡告辞,等到上了战场,或许就都回不来了。
    军官营房内,副师长杨福田刚刚擦好了他的皮鞋。这是鲁军传统,将官赴死时,也需要皮鞋鲜亮,军装笔挺。做完这一切,他自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在手里反复端详。
    这张照片虽然只是个佳人的背影,但如果被山东社会风俗调查科发现,也足以判自己死刑。但是,他不在乎。对于老帅的忠义,津门的救命之恩,都不足以让他这样卖命,但是为了她,一切都值得。
    想着出发前,看到她越来越多的笑脸,想来,如今在内宅里的处境,已不似当初险恶。有了那个人的关心,其他人应该不敢再欺负她,自己可以放心的去死了。如果自己阵亡,或许那个人会考虑到淮军的不易,而对她更为关照。毕竟骑兵旅可就是靠着上千人命,堆出来一个骑兵师的编制,淮军,也不会落后。
    火柴划亮,照片在火蛇中蜷曲、变焦最后化为灰烬。让这一点心思,亦随灰尘而去,自己也该放下了。
    另一间帐篷里,孙飞豹则大口嚼着狗肉,边吃边嘀咕“洋狗就是不如土狗香!”
    加尔各达解围战,是鲁军进入天竺之后,第一场正式战役。阿尔比昂一方共计有一个鲁军步兵师,尼泊尔雇佣兵一连,外加两连阿尔比昂陆军,其中老兵占百分之四十。敌人是叛军的主力,寄希望于夺取加尔各达,迫使阿尔比昂承认天竺复国。部队主要使用阿尔比昂装备,不少部队曾经为阿尔比昂人服役,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
    即使孙飞豹,也只能拼命大喊着,为士兵提升士气,实际自己的心里,也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五颜六色的旗帜,头缠包布的天竺步兵,赤着上身的奴隶兵,乘坐大象的指挥官,面对这么一支部队时,鲁军的士兵都望向了那些去外国打过仗的上级。却发现上级跟自己一样疑惑,看到士兵看过来,只好勉强辩解“这很正常,洋人跟洋人都不一样……”
    敌人的兵力不可能有十万,如果有,战场上也放不开。但是可以确定,他们的部队,确实是比阿尔比昂为多。如果把鲁军比做一艘船,他们面对的,就是大海。
    杨福田看向了一旁的孙飞豹,后者也看向了他,在山东将官高等培训班毕业的他们,几乎同时发现,天竺部队的配置,存在严重的问题。或者说,这根本不能称为配置。
    天竺人只是把部队放在了一起,再勉强摆出一个阵型,却缺乏部队的有效控制。各支部队的军兵种站位严重不合理,也没办法发挥出炮兵等特种兵的作用。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天竺的军事理念,和自己存在着这么大的差距?
    尼泊尔雇佣兵的神色依旧,但是阿尔比昂连队明显开始动摇。这些土生土长的阿尔比昂绅士,并不适应这种以少打多的战斗,看着黑压压的人头,已经开始绝望。至于火力配置,部队站位,没人顾的上观察。有的人甚至向主官喊道:“我们应该撤退!加尔各达上空,还飘扬着我们的旗帜,他们可以坚持到现在,就可以再坚持一个月。坚持到我们其他的援军来。”
    阿尔比昂的指挥官,对于这种请求,只能用咒骂来呵斥,但是从声音中也听的出,即使是军官,也没有死战下去的勇气。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一个可以合理撤退的契机。反倒是鲁军的神情,比他们从容的多。
    即使是刚刚加入鲁军不久的义勇军,在鲁军整体精神氛围的感召下,也被这支团体所感染。对于恐惧或是临阵脱逃的行为,在鲁军里,都会被列为奇耻大辱,这支雇佣兵的意志,反倒比母国部队更为坚定。
    战鼓敲响,天竺人的步兵开始前进,孙飞豹的已经开始向战场侧翼移动,阿尔比昂陆军大喊着“中国人跑了!中**队逃跑了!”随即就开始向后逃,队型变的散乱,这一变化,让天竺兵变的兴奋,已经有人开始朝这边射击,但是双方距离远远超过射程,射击不可能有效果。
    杨福田抽出军刀大喝道:“弟兄们,拿出自己的胆魄,给洋人看看,我鲁军可有肝胆!炮兵准备……”
    天竺人对于自己的侧翼并没有提防,骑兵的行动,远比想象中来的顺利。那些天竺人也认定,这支骑兵是在逃跑,却没想到,他们实际是要进攻。
    看着身旁的战士,孙飞豹道:“人在海外,当逃兵也回不了家,惟一的出路就是死拼。命大的活命短的死,家里有大帅照顾,保证不吃亏。弟兄们,跟我杀啊。”一马当先,自树林里冲出。
    这一行为,从军事角度,以及兵力数据分析,与送死没有太大区别。瑞恩斯坦将这次骑兵出击,作为军事上的反面典型,在山东高级将领培训班上反复拿出来批判。可正是这个被阿尔比昂人称为“战场上华丽的左勾拳”的盲动,在战场上却收获了出人意料的效果。
    天竺人对侧翼的疏忽,导致骑兵的切入异常顺利,天竺兵甚至来不及放枪,骑兵就已经到了眼前。看到雪亮的马刀,以及高大的骏马,天竺人下一个举动,就是扔下枪逃走,或是跪在地上投降。
    炮兵妨碍步兵,辎重兵妨碍骑兵,混乱的军阵,导致天竺人不能有效的指挥部队,只能看着骑兵势如破竹,一路突破、推进……越来越多的天竺人倒在马刀之下,更多的天竺人选择投降。
    事实上,由于天竺兵太多,骑兵已经失去了机动力的优势,只能举起马刀,准备在死前多杀几个人。可是天竺兵显然没有近战肉搏的勇气,一看到马刀,就立刻崩溃。
    也就在此时,正面的鲁军步兵吹响了冲锋号,军鼓声响彻战场,五色军旗前指,一个整编师的鲁军呐喊着,向天竺人举起了刺刀,发出白刃邀请。
    天竺人,退缩了。
    一向表情冷漠的阿尔比昂司令官罗斯,望着前进的五色旗,与惊慌失措的天竺士兵,终于说了一句“可怕的中国人。成长起来的中国部队,实在太可怕了。接下来,必须给他们更多的作战任务……否则,未来帝国在东方,将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利益,我应该建议,立刻停止和山东的合作。”
    “将军,我建议您冷静一下,现在我们的问题是加尔各达和整个天竺。”
    “不,尊敬的先生,我想我们最大的问题,是这些中国人。天竺人赢了,只会是我们的麻烦,中国人发展起来,才会是灾难。不信你看着吧……”
    战争的结束,比想象中的更快,骑在大象上的天竺指挥官,虽然发疯的用大象踩踏己军想要找到一条生路,却依旧被一个班的骑兵包围,生生从大象上拽下来,做了俘虏。在指挥官被俘后,整个天竺部队崩溃了。大批天竺兵以惊人的速度奔跑,鲁军在控制战场之后,也没有拼命追击,对他们来说,战利品远比天竺人重要。
    根据战前协议,除了雇佣工资外,战场上鲁军缴获战利品,都归鲁军自己支配,阿尔比昂人只享受优先购买权。可是看着堆积如山的物资,杨福田暗自发誓,就算是给自己几个阿尔比昂女人当婆娘,也坚决不会把这些物资卖掉。
    “这些天竺人,好人啊。这么多的好枪、看看这大炮,还没用过呢。来人啊,给我和大炮合个影,我要把照片寄回国,气死邹团长。”
    “大炮有啥用?看这是啥?粮食!罐头!这上面还是阿尔比昂文,这是从阿尔比昂仓库里抢的罐头吧,一会问问那帮阿尔比昂弱鸡,这罐头好吃不好吃。看看那帮孙子,被这么群废物把脸都快吓白了,就这样的兵,也能打仗?我的,都是我的!”
    兴奋的鲁军,开始检阅着自己的战利品,享受丰收的快乐。战场上抓捕了超过五千名的俘虏。这些天竺人极有契约精神,不会做出身为俘虏,却攻击管理者的行为。安心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个班的鲁军看押一个团的天竺俘虏都不出问题,甚至在鲁军给他们提供食物之后,这些人自愿担当苦力,帮鲁军运输物资,让一些军官暗自嘀咕:好人啊,像这样的俘虏越多越好。
    真正难管的,是天竺的贵族。整个战场上,被抓的天竺王公贵族以及地主阶级,超过四十人,这些人在被俘后,提出一系列要求。包括专属厨师、住宿环境,以及足够多的仆人。一名被俘的天竺军官,则大喊着一个阿尔比昂指挥官的名字
    “夏洛克,我想你应见一见老朋友,我们之间有很多的话可以谈。嘿,小子,你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我是个贵族,而你只是个肮脏的士兵,离着五英里,我就可以闻到你身上的臭味。我会付赎金的,现在我是你们最尊贵的客人,加上你们总司令关系最好的同学,所以你对我客气一点。”
    直到很久以后,赵冠侯才了解到这次天竺大战的真相。天竺在发动叛乱后,虽然推选出了一位国王,但是这位国王并不能实施有效统治。天竺内部的民族与总教间互相敌视,王公贵族间矛盾重重,庞大的部队,实际是一只多头怪兽,内部互不能见容。包括王妃在内的一部分贵族,对于战争持悲观态度,希望在恢复自己部分旧有权益的基础上,体面的投降,并不愿意和阿尔比昂人仇恨太深。
    无能的主将,内部的倾轧以及拆台,加上军饷短缺,民族仇恨等原因,部队的主官不懂得指挥大兵团战斗,士兵各自为战,战斗力与人数并不匹配。尤其,他们向来缺乏白刃战的训练,对上刺刀,立刻现了原形。
    可是于此时的阿尔比昂人而言,他们对这些变化并不知情,尤其对于被包围的总督来说,看着外面无边的军队,本来已经彻底绝望。一支上膛的手枪就放在手边,随时准备自杀。鲁军于他,以及城市里被围困的阿尔比昂居民来说,就是天使。
    总督府组织了盛大的欢迎舞会,美丽的阿尔比昂贵妇名媛,挽起鲁军将士的胳膊起舞。看着备受欢迎的鲁军军官,没人在意面色阴沉如铁的总司令罗斯。
    “必须给他们更多任务,我们付给他们报酬,可不是让他们来勾引纯洁的阿尔比昂少女,在舞会上出风头的。我们还有数座城市处于叛乱者的包围之中,这些黄皮猴子必须尽最快速度,把阿尔比昂绅士从混乱中解救出来。另外,女王也需要自己的勇士展现勇武。把大力丸发下去,下一战,阿尔比昂的士兵,必须做出自己的贡献。”
    天竺人民的起义,提高了广大天竺人民的爱国主义觉悟,成为日后天竺民族发展和走向胜利的强大的精神鼓舞源泉。但是天竺封建主阶级的旧包袱过于沉重,此时靠他们来领导民族起义,要取得胜利是不可能的。在阿尔比昂侵略者与北洋翻动军阀的联合剿杀下,起义军惨遭失败……《天竺民族解放运动的兴起》,燕京大学出版社xxxx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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