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吧。”
    将旗一摆,但见一颗旗花飞上了天空,最前面那条壕沟里的明军们几乎是每隔着一个人就从布袋子里掏出了手榴弹,用火折子点燃后,随着一声暴喝响起,登时就向着半月堡的方向扔了出去。
    半月堡本就不高,与明军之字形壕沟的距离也不不过区区二十来步,也就是连三十米都不到。用云龙兄的话说:就是个娘们儿,也能把手榴弹扔进环形工事里!
    明军如今装备的手榴弹还属于那种傻大笨粗的中空铁球,但是这些掷弹兵却也都是臂力过人的老兵,经过了长时间的训练,这个距离那是轻而易举的。
    漫天的手榴弹飞起,划过了一个完美的弧线后掉进了半月堡里。紧接着,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在惊恐已极的尖叫中响了起来,尤其是当一些火星子蹿进了那些刚刚开盖的火药桶里,甚至从棱堡的主堡上看去,火焰和硝烟甚至都将半月堡的内部覆盖。
    “掷弹兵,冲锋!”
    手榴弹投出,壕沟里的明军纷纷把用于近身格斗的刀盾握在了手上,当一个披甲的军官跳上了壕沟的边缘,挥舞着佩刀向半月堡指去,这些明军突击队也纷纷跳了出来,呐喊着冲了上去。
    半月堡前还有一条护城河,冲锋的明军中有抬着专门钉上了木板的云梯的,在冲到护城河前就将这东西一放,其他的明军就冲了过去。
    半月堡中的清军死伤一片,便是毫发无损的也不是被震晕过去了,就是惊呆在了那里。主堡的清军开始开炮射击,为半月堡提供火力支援。而明军却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迟疑,越过了护城河,竖起了云梯攀援而上,接下来竟如砍瓜切菜一般,肆意杀戮着堡内的清军,而这些清军甚至往往连反应还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死于非命了。
    手中有设计图,明军突击队对于三角堡的结构很是了解。每一伍的明军都有着计划好的攻击方向,以着极快的速度就完成了对守军的切割,但他们却并没有急着将这些一盘散沙般的清军彻底杀光,反倒是将他们驱逐到了三角堡面向主堡的那片护墙,而另一部分明军,则直接冲下了梯道,进入到三角堡的底层去收拾那些没有登上堡垒迎战的清军。
    半月堡位于主堡堡墙的前方,用以掩护背后的中堤和堡门,二者之间相距两百码,理论上主堡和半月堡的射手是可以覆盖中间区域的,但是当半月堡陷落,能够攻击到它的却也只有主堡的火炮,没有重型火绳枪的清军则根本没办法使用火铳对半月堡进行有效支援。
    唯有火炮,才能对这个距离的半月堡造成杀伤!
    “开炮轰那个半月堡,不能让明军站住了脚!”
    刘光弼的命令并没有得到回应,主堡和半月堡的炮组都是隶属于广信府绿营的,就算是鸟铳手和使用冷兵器的肉搏步兵也是广信府绿营的人马占据大多数,虽然卜世龙和刘光弼的关系看上去不错,但是下面的士卒却是只听自家将主的。
    “军门,下面还有不少咱们自家的兄弟,若是开炮,不管有没有误伤到,军心可也就没办法再维持了啊。”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如果将主连城外受困的袍泽都可以无差别杀伤的话,主堡里的将士们又有什么信心不会被将主作为弃子。平日里或许还好一些,但是如今他们不过是一支孤军而已,军心不稳很可能会直接导致棱堡的失守和守军的覆没,自然是不敢轻忽。
    “不开炮,城外的明军就会站住脚,到时那些兵员还是得被明军杀死,咱们也落不了好!”
    话虽如此,然而周遭的将士们却依旧隐隐透着不满,尤其是那些广信府绿营的清军更是个个怒目而视,刘光弼看了看卜世龙,也知道他说他们是不会同意的,颓然的坐倒在了椅子上,一言不发了起来。
    刘光弼说的没错,明军就是要拿这些绿营兵当作阻挡主堡清军射击的人肉盾牌,所以现在根本就不急着动手,甚至连上前威逼都没有做,唯恐他们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翻下半月堡。
    由于明军攻击在即,半月堡的守军几乎都已经集结于上层,准备应战,下层的预备队本就不多。结果上层的清军挨了一顿手榴弹,直接就被打蒙了,下层的那点儿部队也根本挡不住明军的攻势,很快整个半月堡就彻底沦为了明军的前进阵地。
    明军攻上半月堡后,大队的战兵、辅兵开始按照计划中的那般攀上堡墙,更有不少的辅兵搬运沙袋,去填平半月堡前端的护城河。而那些辅兵在登上半月堡后,更是则直接用绳索将一个又一个装满了土的大箩筐吊上了半月堡。
    时间越是推移下去,这座前进阵地就越是稳固,清军虽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进行棱堡防御战,但是卜世龙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让他们跳下来,快!”
    两百码的距离,不过是一百八十几米而已,卜世龙反应过来的亲兵们的齐声呼喊,转瞬间就传到了那些清军的耳中。
    半月堡虽然要低于主堡,但是它自身也是有一定高度存在的,跳下去十有**摔个好歹的,奈何将主有令,很快就有一个贴着护墙的清军开始翻了过去,用手攀着墙壁依靠身高来缩短坠落高度。
    第一个成功了,虽说掉下去时崴了脚,但是命却保住了,一瘸一拐的往主堡方向去走去。
    这一幕登时便引发了一阵清军翻墙的浪潮,一个又一个翻下了护墙。有的成功了,有的则在慌乱中没能攀住护墙,径直的摔了下去,连带着将一些正在往下爬的清军给带了下去。甚至还有不少是被那些离护墙更远的清军给生生挤下去的。
    对此,明军没有丝毫的反应,而是继续按部就班的做着他们的事情。半月堡上的清军越来越少,城下却是一片伤筋动骨的哀嚎夹杂在逃出生天的欢呼。可也就在这时候,明军的辅兵们却在战兵的保护下一起抬着那些装满了土的大箩筐跑上前去,登时就引发了仅存的清军们的一阵“跳楼”潮。
    这部分清军已经被恐惧支配,慌不择路乃是在所难免的。然而明军却没有进一步逼迫,反倒是在护墙的不远处将那些箩筐码了起来,很快就形成了一道简易的新护墙。
    “哗啦啦。”
    护墙由内向外倒塌,有的箩筐掉下了半月堡,将那些刚刚攀下去的清军砸了个骨断筋折,更有几个还没来得及往下跳的清军被埋在里面。
    倒塌并没有导致后续的辅兵因此而停下来,反倒是更加加倍的往前码放,很快就完成了护墙的加固工作。而这时,明军的几个炮组也先后运上了半月堡,就在这简陋的炮兵工事后开始了装填。
    “开炮!”
    城头的清军在简易护墙被明军推倒后就发起了射击,奈何清军炮兵的瞄准技术本就有问题,下意识的又不想误伤那些同袍,反倒是束手束脚得不行。再加上主堡的火炮原本的目标都是半月堡附近,用以为半月堡提供火力支援的,正面的那几门红夷炮更是指向远方,现在反过来要轰击半月堡,匆忙之下,本就不高的命中率就显得更加可怜了起来。
    第一轮炮击,只有半月堡的右侧被轰到了护墙,粉碎的石子打在了左近的几个明军身上,造成了一些杀伤。
    与此同时,利用这段时间,明军辅兵也已经完成了简易护墙的正面加固,开始用这些箩筐来加固侧面。而明军的炮组也完成了第一轮的装填,卡在这个清军火力的空档期向主堡的清军发动了攻击。
    “开炮!”
    炮队的队长一脚踩着一个火药桶,右手的长刀直指主堡的方向,一声令下,却只有摆在中间的那几门清军自用的火炮被明军炮组调转了炮口,依次向主堡开始了射击。
    专业化的训练使得明军的火炮命中率远胜清军,再加上主堡本就要稍高于半月堡一些,稍稍抬高了一些炮口角度的火炮所发射出的炮弹转瞬间就在主堡的女墙和城头上奏响了致命的乐章。
    “快趴下。”
    说着,刘光弼和卜世龙纷纷被他们的亲兵扑倒在地。炮弹打在了女墙上,打在了清军的火炮上,打在了清军炮手的身上,更多的则是打在了主堡的正面墙体上。
    棱堡可以利用墙体的角度来偏移炮弹,加强其抗炮击能力,但这并不包括正面的堡墙,因为正面的堡墙其实质上和普通城墙在面对炮击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才需要三角堡之类的外围工事作为掩护。然则当三角堡变成了明军的前进阵地后,至少在此间便回复到了原点。
    炮弹打在城墙上,每一枚炮弹都会带来一次震动,被亲兵扑倒在地上的刘光弼和卜世龙可以说是感受得最为真切的,甚至每一次的震动都会使他们的心脏陡然一震,心跳的频率都会因此而异动。
    炮弹打在女墙上,崩飞的石子飞溅开来,虽说绝大多数不是打飞了出去,就是打在了他们的亲兵身上,可也有几枚弹在了卜世龙的脖颈子上,饶是他皮糙肉厚也被打得生疼。而那枚打在了清军火炮上的炮弹,虽说是在那一瞬间耗尽了动能,夏然而止,但是炮身却从破烂的炮车上以炮尾为原点转了弯,直接扫在了后面的两个清军炮手的身上。
    上千斤的大炮仅仅是转过了一身子,被扫到的那两个清军炮手连一声都没发出来就被自家侍弄多年的火炮打飞了数米出去,倒在地上软趴趴的就像是没了骨头一般。被扫到的第一个炮手更是就倒在了刘光弼的身旁,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与他对上了视线。
    明军的炮击结束,双手已经不自主的开始颤抖的刘光弼被同样心有余悸的亲兵扶了起来,甚至还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岂料当他无意间将视野投向左侧的突起部时,才发现原来他们能够“有幸”在这里承受炮击,才是真真正正的幸运儿。
    明军的火炮并没有尽数指向主堡,只有其中的几门清军自用的火炮指向主堡,其他的火炮则尽数对准了两侧的突起部,那里的清军才是对于半月堡及半月堡周边明军威胁更大的所在。
    就在针对主堡的炮击展开的同时,明军指向两侧的火炮也在等待着命令。主堡方向的第一炮响起,随着军官的命令,两侧的炮击也同时开始。
    不同于正面,明军两侧的火炮数量虽少,但却都是专门的炮组,使用的也是定装药包,瞄准和角度的把握也更好。
    指向明军右侧的第一炮响起,炮弹划过了堡垒之间的天空,以着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打在了清军的一门火炮上,但也仅仅是将那门炮打烂了,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可也就在那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响起的同时,明军的第二炮也被点燃了引信。
    引信呲呲的燃烧,火花以着极快的速度钻进了炮体,似乎是有些痒,黑黝黝的火炮打了一个喷嚏,一枚同样黑黝黝的炮弹就在火焰和硝烟中飞了出去。
    炮弹划过了同上一炮一般无二的完美抛物线,却并没有打在什么物件的上面,可是当它砸到了堡垒的地面上,却弹了起来,继续向远处飞去。
    弹起的瞬间,炮弹钻进了一个清军装填手的怀中,径直着从他的胸膛穿过。装填手被带倒在地上,可是炮弹却势头不减,在向斜上方飞动的同时如足球般撞到了后面一米外的一个炮手的脑袋。
    “足球”依旧没有停下来,那个清军的脑袋却如西瓜一般爆开,白的红的飞溅了周遭一大片,才颓然倒下。
    炮弹向斜上方达到了一个顶点后,又转而向斜下方飞去,呼啸着砸在了一个清军的肩上,才再一次接触到了地面。然而,它却并没有停下来,至少在动能耗尽前,弹跳依旧继续!
    接下来,炮弹在堡墙上自突起部开始形成跳弹效应,一连打死了八个清军才停了下来。可是直到炮弹最后落到地上,却还是将一个清军的小腿给砸断了。
    突起部的清军一片狼藉,虽然只有刚刚那一炮在弹跳的过程中飞到了另一侧的城墙,但是突起部所却饱尝着跳弹射击的杀伤。
    指向侧面的炮击结束,明军的装填工作继续,刘光弼在目瞪口呆了片刻后,一脚就踹在了一个负责指挥正面堡墙火炮的广信府绿营军官的屁股上。
    “快特么装填,开炮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个广信府绿营的军官也没有再等待卜世龙的命令,立刻就向他麾下的炮组下达命令,更是有模有样的一脚踹在了身边的那个反应迟钝的炮组的炮长身上,只求他们能尽快压下明军的炮击。
    之字形战壕、跳弹射击以及一些其他的方法配合使用,近代工兵之父,既善于修筑棱堡,又擅长于进攻棱堡的沃邦元帅就是这样取得了阿塔围城战的胜利。面对不同的局面,陈文的手段也更加取巧一些,效果也很是明显,但是这却并不是一个结束,只是这场攻城战的一个开始罢了。
    “张恭彦,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拉上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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