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经是深夜,孔贤和孔琳已经被围超过两个时辰。
    外面的敌人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糊涂,竟点着了灯笼,如此一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到孔贤眼中。
    依靠着地利和神臂弓,他竟将敌人死死压住抬不了头。而且,看牙兵们的架势,他们好象也没有什么战心,只将头低在残垣断壁后面,听到进攻的命令在呐喊一声冲上几步,吃了两箭之后,又退了回去。
    孔贤打了半天,感觉自己好真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刚开始的时候他心中还有点畏惧,只不过凭借满腔子的仇恨勉强支撑。到此刻,却是惧意尽去,整个人也放松了。
    他回头看了看正在身后为自己上弦的孔琳,毕竟只是不一个弱质女流。神臂弓的力量何等之大,这个时候她已经摇摇晃晃,就开坚持不下去了。
    再见她的手指已然被弓弦割破,用麻布缠了,里面有红色的液体渗出。
    给强弩上好弦之后,孔琳又拿起大哥已经砍缺的一把刀在地上的青石地砖上使劲地磨着。
    汗水一滴滴落下,须臾就积了一滩。
    孔贤心中一痛:“阿琳你也辛苦了,且歇息片刻吧,这里有我呢!”
    孔琳不说话,只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更快。这个小女孩子,自从母亲去世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话,可见她心中的苦痛已到何等程度,只是用不停的忙碌使得自己忘记这一切罢了。
    满耳满世界都是霍霍的磨刀声。
    “妹子,别磨了,别磨了。”孔贤伸手去抓。
    “放开我!”孔琳目光中有倔强的光芒一闪。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墙壁里传来的轰隆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孔贤身体一震,有点弄不明白这声音从何而来。
    突然,孔琳叫了一声:“大哥,贼人在挖墙,快快快。”
    她立即拿起一根撬棍跑到声音传来地方,使劲地撬着一匹墙砖。
    “让我来!”孔贤夺过铁棍,一用力将一方青砖卸下。只见,墙里全是木板。
    原来,孔彦舟的行辕原本是城中一个大户人家的宅子。南方望族府第凝族而居,为了防盗,都会在墙壁里夹上一层木板。在夜里,若有贼人挖墙,一旦碰到木板就会发出巨大的声响,也会传出去老远,使用的正是后世物理学的传音原理。
    那头,敌人还在不住挖着,木板微微摇晃,轰隆声更大。一时间,孔贤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个时候,“咻”一声,响亮的风声在屋中回荡。
    一支弩箭离弦而出,直接射穿了木板。
    射箭的正是孔琳,神臂弓的力量何等之大,又抵近击发,瞬间射穿木板,
    外面传来一声激烈的惨叫,接着有人喊:“林老三中箭了,快退,快退!”
    “阿琳!”孔贤愕然地看着妹妹。
    孔琳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却满面的决然:“大哥,看来今日你我兄妹都要死在这里了。”
    孔贤心中一酸:“阿琳,我答应过母亲一定会保护你的,我说到就能做到。”
    孔琳摇了摇头:“大哥,你也不用安慰我,外面是什么情形我也清楚,你放心,即便到了那一步,我也不怪你的。就算到了地地下,见着母亲,我自于她说去。”
    孔贤的眼泪落了下来。
    正要哭,一快饼子塞进他嘴里,然后是妹妹坚定的声音:“大哥,别哭,你的眼睛要用来看外面的贼人,不要被泪水糊住双目。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厮杀。你我兄妹就算是死,也得拖两个贼人共赴黄泉。”
    “恩,我要坚强,我要坚强。”孔贤狠狠地咬着饼子。
    今日的情形他已经准备许久了,不但在屋中放满了兵器,还预先搬进来一口盛满水的大缸,煎饼也烙了二十来斤。
    兄妹二人再不说话,只不住吃着饼子。
    ……
    外面,见几个挖墙的士卒退了回来,孔彦舟喝骂:“一群蠢货,再去几队人,几个方向同时挖,把这屋给老子挖穿了。”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暴怒之后,他恢复了冷静,一个沙场老将又回来了。像这样的巷战对他来说也不陌生,倒没有什么了不起。巷战因为地势原故部队根本没办法展开,你只能一小队一小队士兵投入到狭窄的地形中去,牺牲也是极大。
    要想顺利解决敌人,最好的办法是土工作业。你不是躲在屋里吗,老子直接把墙拆了,把防子推倒,看你还怎么藏?
    听到这话,吕本中忙建言:“孔将军,可使不得呀!”
    孔彦舟:“怎么使不得,你又有什么高见?”
    吕本中大声道:“将军,少将军的房子旁边都是各位夫人的院子,若是从四面八方挖墙,惊着夫人们却是不好,若叫人知道,对将军的名声也不太好。”
    “这个……要不放把火把那小畜生给烧出来?”孔彦舟沉吟,他这人虽然是个禽兽。可人还是要脸的,孔贤的房间周围都是其他小妾的院子。若是从四面挖墙,这群大头兵在小妾的房间里进进出出,自己颜面何存?况且,吕老头还当着众人的面说破这一点。
    吕本中又道:“放不得火呀,天干物燥,城中已经缺水。今天风又大,这火一烧起来只怕控制不住,说不好将军的整个行辕都要被烧成白地,到时候住什么地方去?”
    孔彦舟:“老子另外找个地方就是了。”
    “将军这话有待商榷。”吕本中正色:“这城中死了这么多人,到处都是尸体脏得厉害,又去什么地方找干净之处,别染上瘟疫才好。况且,这火一起来,大半夜的,军心必然不稳,若是炸了营,咱们就完了。”
    “言之有理。”孔彦舟点了点头:“既然不能凿墙穴地,又不能放火,要不去弄点冲车、塞门刀车过来?”
    “将军又错了,这些守城器械可都是放在城墙上的,又笨重,仓促之间如果挪得过来?再说,若是搬走器械,一旦泗州军趁虚来攻又如何抵挡?”
    孔彦舟听得心气浮躁,喝道:“这也不行那又不行,你待怎地?难不成咱们眼睁睁看着小畜生在那边猖狂,却毫无办法?”
    吕本中见他目光中全是戾之气,知道不能太过,忙道:“要不召集工匠来这里重新做几具塞门刀车,也就一个时辰的光景。对了,冲车也可以做一具。”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身边,“再在这里起个箭楼,放心好了,孔贤躲在屋中无水无食,也坚持不了多久。”
    孔彦舟深以为然,点点头,让士卒下去准备,然后又喝道:“弓手过来,对着门窗给我射?”
    一声令下,几十具弓弩同时发射,密如飞蝗的羽箭瞬间占据眼帘。
    转眼,对面的窗户就被射得稀烂。
    吕本中突然大喝:“住手,住手,都停下来。”
    众士卒收了手,莫名其妙地看着吕本中。
    孔彦舟愤怒的叫了一声:“老匹夫,你又玩什么花样,还有完没完?”
    吕本中急着大声道:“将军,不能再射了。倒不是老夫担心射中孔贤,你想啊,孔少将军躲在屋中手执强弩负隅顽抗,可他手中的羽箭必然有限,射一支少一支。你现在给他来个枪林箭雨,须防备孔伯远来个草船借箭。”
    众人面面相觑,都愣住了:竟还有这种说法?
    孔彦舟大骂:“鬼扯,直娘贼你跟我满口胡诌什么,当我是傻子吗?”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里面传来孔贤清朗的声音:“多谢孔将军的箭。”
    然后咻一声就一箭射出来。
    听到这破空声,吕本中可管不了落点何处,立即抱着头大叫一声:“杀出来了,杀出来了,快跑呀!”
    暗夜只中最怕军惊,一夫振臂,万夫响应。大家都没有心思打这一仗,也同时发了一声喊,跑了。
    好半天,孔彦舟才又收拢了部队。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气得面容扭曲,恨恨道:“好好好,不忙射箭,先把攻城器械做好了。”
    等到工匠们过来,又准备好制造器械的木料铁钉,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天色渐渐亮开,刘复命人拿来酒食犒赏士卒。
    孔彦舟的肩膀涨痛得厉害,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用手一摸,竟有点发热。但同时,背心却微微发冷,有鸡皮疙瘩不住冒出。
    他知道自己的伤口已经发炎,发点烧也是正常现象。
    肩膀上的刀伤他已经叫郎中用清水洗干净,又缝合了上了药。如果不是因为孔贤的刀口上吐了粪毒,连发炎都不可能出现。现在虽然有点麻烦,可凭借自己强健的体魄,等到吃两剂药,烧一退就好了。
    不过,身上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特别是那涨和麻痒沿着肩膀和脖子的经络而上,直到太阳穴,把半边脑袋得扯痛了。
    他有点难以忍受,只一碗一碗地吃酒,不片刻就醉得厉害。
    说来也怪,身上虽然不舒服,但内火却极其旺盛。
    想起孔琳那妙曼的身姿,小腹中的热气再遏制不住,特别是在知道她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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