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肉?”
    “是啊,不吃肉,只要拜了魔王,一辈子都不肉的。”
    “我就说这些妖人瘦得跟狗似的,原来不粘荤腥啊!直娘贼,没肉吃,还不如死了。”
    “对对对,没肉吃,活着还有什么劲。这种邪教,竟然还有人入,好生叫人奇怪。”
    “你在军使手下当兵,每天都能见着荤腥。普通人,一年能吃一两回肉就算不错的了,就算一辈子吃菜也没什么。”
    “也是,给军使当病真带劲,老子以前做梦也没想到能够过上顿顿有肉的好日子。”
    围观的众人说着兴致勃勃,就好象在参加一次盛大的聚会。
    说话中,牛皋带着手下的亲卫已经开始杀人了。
    他们将俘虏脱到河边,一刀剁下脑袋,然后顺便一脚将无头的尸体踢下河去。
    七百一十一个俘虏说起来不多,可要尽数杀光,光凭牛皋和他手下的二十来个亲卫却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只杀得两百余人,亲卫手中的刀就卷了刃。换刀再杀,不过片刻,又卷了刃。手臂也软了,身上累得全是淋漓的大汗。
    带后来,亲卫们也不追求一刀砍下敌人的脑袋,而是提起刀子胡乱地在俘虏脖子上一抹,推下水去了事。
    转眼,小河里就塞满了尸体,渐渐地,水流不畅,涨了起来。
    河水已经变成了泛着泡沫的红色,腥臭之气冲天而起。
    牛皋也杀发了性,最后也懒得再理睬那许多提起铁锏对着俘虏的脑门就砸下去,然后扔进水中去。
    听到清脆的天灵盖的破碎声,看热闹的士兵们激动了,同声喝彩:“牛将军好大力气!”
    说来也怪,俘虏从头到尾不但没有反抗,反非常配合都走到行刑的牛皋等人身前跪了下去。
    在一片整齐有序中,悲凉的歌声响起:
    “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
    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
    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
    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
    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
    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看到俘虏们一脸的麻木和平静,突然间,又一股寒气从武陀生起。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摩尼教妖人已经和自己其他人是不同的两种生物。这场战争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抢地盘,造反,打天下那么简单。而是要将整个世界变成他们的地上神国,将所谓非教徒都如猪羊一般杀个精光。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朝廷官兵和反贼的战斗,而是人类和非人类对于生存空间的争夺。
    武陀再也忍不住,抢过一把大斧冲进俘虏之中,对着敌人使劲地砍下去。
    俘虏们都跪在地上,俯身伸长脖子,迎接武陀毫不犹豫的斩杀,似是在视死如归,又似是在……完成自己的大圆满……
    歌声还在响:“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
    ……
    “直娘贼,杀不完的恶徒,杀不完的妖孽!”武陀大声咆哮着。
    浑身上下都是敌人喷来的鲜血,黑殷殷,臭得叫人睁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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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百多俘虏都被你们杀了?”王慎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你等不知道我军禁止杀俘吗?”
    在战后的第三天,王慎的中军行辕终于过来了。
    在巨大的节帐中,听到岳云的禀告,王慎大为震惊。
    不等岳云说话就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是要借此震慑摩尼教妖人,可是一味杀戮,名声实在太坏。我军不留俘虏的名声一旦传出去,日后战场相见,只怕敌人再不肯降服,要于我等死战到底。如此,却多了许多麻烦。”
    王慎在军中威望日高,如今又得了朝廷封尝,开牙建府,可说是只差一步就能成为“相公”了。别人见了他,也是战战兢兢汗不敢出。惟独这个岳云对他毫无畏惧之心,平日里遇到事总要争个输赢。
    偏生王慎拿自己麾下这个第一悍将和小舅子毫无办法,若是任由他说下去,还不被他给烦死。
    “还有,你们也别说妖人极其顽固。没错,这些底层教徒是被洗了脑的,但咱们还是可以反洗回来的,只需要一些耐心。”
    “什么地上神国,什么大明尊。什么黑暗王国到处充满烟火、闷气、飓风、污泥、毒水,由黑暗魔王统治,住着五类魔,整天沉溺在情欲、争吵之中。光明与黑暗数次大战,黑暗魔王让恶魔生下了人类的祖先。因为人类是黑暗之魔的子孙,大明尊便派遣光明使者,用光明分子来拯救人类的灵魂。其实都是屁话,只要是人,就会向往好的生活。”
    “禁欲也就在大家都一穷二白,饿得快死的时候才可能实行。一旦见到财帛、女子,原始的人性就爆发出来了。”
    “钟相起事的时候说什么‘法分贵贱贫富,非善法也。我行法,当等贵贱,均贫富。’好象入得他门,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兄弟姐妹,都是教友,这也就是骗骗村夫愚妇罢了。人生而不平等,分为不同的阶级。也因为有了不平等,才有对更好生活的向往,才有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动力。若不是因为人和人能力大小不同,又有阶级之分,只怕咱们现在还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
    “他钟相说得好听,结果呢,还不是要做皇帝,还封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身着龙袍,别人见了他都得三拜九叩。这个时候,他怎么不说等贵贱,均贫富了?”
    “口头都是教义,其实啊,都是生意。”
    “正因为他钟相和摩尼教的上层和下层教徒先有了贵贱贫富之分,所以,某认为,摩尼教虽可以蒙蔽湖南百姓一时,却蒙蔽不了一世。”
    听到王慎这么一说,大家都笑起来,牛皋笑道:“别说我等也又些身家,就算是换了普通百姓。你叫他将手头唯一一头牛拿出来跟别人均一下贫福,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军使说得是,大家都一般贫福,坐着就有饭吃,谁还肯去种地,谁还想着怎么才能过上好日子。到最后,大家一起饿死算球了。这摩尼教,直他娘荒唐。”
    王慎:“摩尼教的核心教徒是贫民,只要给他们一个安定的日子,让他们能够有田种,有饭吃,自然就能平定湖南。所以,一味杀戮固然可以震慑一时,却不是长治久安之策。牛伯远刚加入我泗州军,不知道我军军法。所谓不知者不罪,此事就罢了。”
    对于钟相这种原始的某某主义,作为一个曾经的成功人士,站在阶级立场上,王慎内心中反感到了极点。亲不亲,阶级分嘛!他也不想对牛皋过多责备,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事。
    “不过,牛将军,虽某不想责怪你,但还得对你略做惩戒,如此,才能叫士卒心服。”王慎说。
    牛皋拱手:“听凭军使发落。”实际上,他也向岳云打听过自己将会受到什么处罚。岳云回答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你现在又不算是我泗州军的正式军官,估计也就扣两个月俸禄。
    如此,牛皋也就安心了。
    王慎笑了笑,一巴掌,从就有一个文士模样的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卫回见过军使。”
    “牛皋将军,从现在开始,你就在卫庄主麾下效力。”
    “啊!”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个卫回大家却是不视,也不知道是何来历。不过,看他模样应该只是一个乡绅,而牛皋却是堂堂统制,让他在卫庄主麾下效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军使。”牛皋虽然心中奇怪,还是拱手应允。
    王慎笑了笑,对手下众人一挥手:“除了卫回和牛皋将军,你们都退下去吧。”
    等到众人退下,节帐中只剩王慎、牛皋、卫回和行辕赞画军务事严曰孟。
    王慎指了指严曰孟:“牛将军,让严宣赞跟你说。”
    “是。”严曰孟笑道:“牛将军,我军这一阵子和妖人在沙场血战,军中的大大小小将领都是和摩尼教照过面的,也就你刚来,算是个陌生面孔。”
    牛皋心中一动:“军使可是要用间?”
    严曰孟一脸的惊讶:“想不到牛将军竟然猜出来了,确实,军使是有这么一个计划,打算让将军混入摩尼教中,里应外合,拿下钟相的老营。这为卫庄子本是摩尼教中的官员,前番不忿妖人祸害百姓,投入我军。这次军使打算让他和将军一道回到钟相老营做内应,却不知道将军可否愿意?”
    王慎插嘴:“若伯远不肯,某绝不强求。”
    牛皋是个喜欢找事的人,他也想过自己来湖南之后,估计带兵打仗的事情还真轮不到自己。如此,还怎么在战场是建立功勋,还怎么在军中立足。
    而且,如果能够潜入摩尼教妖军中,在里面搞事,那是何等的有趣。
    当下,牛皋就笑道:“愿意,愿意,自然是愿意的。”
    王慎:“这样,你选二十个得用的亲卫同卫庄子离开军营,去寻钟相的老巢。”
    “是,末将这就去办。”
    等到牛皋兴冲冲地随卫回离开节帐,王慎摇了摇头:“可惜那么多俘虏,某本来还要拿那些俘虏做篇文章的,结果被牛皋给杀了个干净,太卤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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