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但手下的官员们,就连王慎内心中也有野心这样的东西在萌发,只不过他感觉自己现在的势力还小。而且,领地北方还又几万贼军和更加强大的伪齐、女真势力压迫,颇有点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意思,自己还意识不到罢了。
    他自来黄州之后,抓兵权,任命心腹为地方官员,无视曾经的顶头上司李横,行事飞扬跋扈,心目中完全没有所谓的朝廷大义。
    这也可以理解,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两宋乃是汉民族历史上最屈辱的一页,他对宋王朝有好感才见鬼了,自然也没有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对朝廷的所谓的忠诚。
    现在之所以做了宋朝的官,不过是想要打着朝廷这个旗帜,扩充实力。一旦力量足够,他会毫不犹豫地扔掉这面旗帜。
    很快,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李成已经知道王慎的中军行辕已经到了鼎州,请王军使入城相见,共商剿匪大计。
    “说起来,某已经有一年没见到过李天王了。”第二日一大早,王慎只带了二十个骑兵,顺着官道启程出发。
    他骑在马上禁不住大为感慨:“想当年,某不过是张德远相公门生的扈从,领了官家的旨意随行去江北招安李伯友。却不想,刚一过江就遇到匪徒,队伍就被冲散了,我也流落到平原镇,暂时投入刘光世的淮西军中。”
    “部队被围,生死关头,某为了弟兄们的性命,值得挺身而出,假冒朝廷天使和李天王接洽,这才有后面的故事。若非当时李伯由欣然弃暗投明,只怕某现在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这样的假话王慎以前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现在说来声情并茂。
    骑马和他并排而行的杜束笑道:“若非如此,道思也不可能立下绝世功勋,也不可能有今天的富贵。最最要紧的时候,道思还得了安小娘子这个红颜知己,神仙眷侣,真是羡杀世人。”
    听他说起安娘,王慎面上露出笑容:“别说,出来这么长时间,某还真有点想家了。”
    杜束:“谁不想呢,我也想我的孩子们,还有我那从未谋面的外孙子呢!”
    “快了,很快就能回去了,平定钟相之乱也不算个事儿。”
    杜束:“对了,这次老夫从建康回来,杜相公还问过你的婚事呢?说是若你大婚,他还要给你送上一份礼物贺喜。另外,还要为安小娘子求得朝廷的诰命,安小娘子跟了你这么久,你也得给人家一个名分不是。”
    王慎正色道:“正有此意,等我收拾了钟相,如果时间来得及,回安陆之后就和安小娘子成亲。安娘这一年多来吃了许多苦,是我亏欠她的。”
    听到这话,跟在后面的岳云面上露出惊喜之色,用手锤着自己的大腿:“那感情好,那感情好!”
    看他喜不自禁的样子,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突然王慎的脸色就变了,转头看盯着杜束,目光中就好象藏了两把刀子:“杜相就说了这事,还有其他吗?”
    被他用目光逼视,杜束心中畏惧,感觉背心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颞颥道:“没没没……没什么了……”
    王慎:“约之,你再想想,杜相的话你肯定没有说完。”
    杜束吞了一口唾沫,才道:“杜相公说,道思你现在已是开府建牙独镇一方。按照朝廷的礼制,如你这样的领军大将军得将家眷送回京城安置,他他他……他老人家已经叫人在建康为你修院子了……”
    “修院子?”王慎嘿嘿冷笑起来。
    岳云不解:“军使,别人白送你和姐姐宅子为什么不要?”
    王慎呵斥道:“应祥,你的脑子不想事吗?你姐姐若是送去京城,咱们在外面打仗,三两年只怕也见不到她一面。还有,这哪里是去京城安置,这分明是做人质。”
    “啊,人质!”岳云大惊,一想立即大怒:“直娘贼,朝中尽是奸臣。咱们在外面三两年见不到她一面,若是阿姐受人欺负了怎么办?这什么荒唐的制度,老子不答应。欺压到老子头上来了,当我们是吃素的。真热恼了小爷,反了他姓赵的,扶我家军使做天子。”
    “啊!”众人一片大滑。
    杜束吓得白了脸:“应祥,这可是悖逆之言,传出去了如何得了?”
    “什么如何得了,泰山老丈人你胆子怎么小成那样,军使若是做了天子又有和不可?他赵家靠欺负柴家的孤儿寡母做了皇帝,得国本就不正。他做得了初一,别人就做得十五。军使做这个天使又如何,谁不服,提兵来打就是。咱们可是连女真和契丹都赢过的,还怕谁?刘光世、张俊还是韩良臣?”
    “泰山老大人,等到俺家军使做了天子,小爷爷可是国舅爷,我定为你讨个封赏,王是不可能的,国公还是不错的。”说罢,岳云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一笑起来。
    “荒唐,狂悖……”杜束面无人色,只不住地骂:“你这个混蛋东西,老夫当初这么瞎了眼将女儿嫁给你,咱们一家老小将来只怕都要被你害死了。还有,小畜生你做的事情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以我为诱饵诱伪楚太子来攻,老夫差点就死在战场上了。忤逆不孝,小畜生,孽障……”
    岳云翻了个白眼:“老泰山你不是有惊无险吗?我既然敢设这个圈套诱敌,自然有把握救你。”
    王慎大怒,一鞭子抽到岳云背上:“住口,有你这么对老人说话的吗?某对朝廷,对官家忠心不二,此心可表天日。再若说这种胡话,一刀砍了你。还不快滚回军营去,将行辕老营给老子守好了。”
    废话,作为穿越者,在现代社会中,平等观念已经深入他的骨髓。到南宋之后,自然不肯像古人那样见到比自己官大的人就跪下磕头。如果那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有想一辈子不跪人,自己的命运不为他人操纵,也只能做皇帝了。天底下,只有皇帝才不许跪别人。
    既然做不到人人平等,那老子就想办法做到比别人更平等。
    是的,现在自己节镇一方,土皇帝一个,可哪又怎么样,将来若是见到皇帝又该如何?
    堂堂岳爷爷,何等英雄人物。就因为掌握着宋朝最大的一支野战军团,犯了皇帝忌,就得到风波厅上走一躺。
    韩世忠何等豪杰,为了活命,自解军权,在皇帝面前哭得像一个孩子,最后也只能勉强保住一条性命。
    这样的命运王慎可不想发生在自己和家人身上。
    是啊,每一个穿越者最后不都要走到登基称帝的那一步吗?
    只不过我现在力量实在太小,尚谈不上这点。
    赶走了岳云,王慎劝慰着还气得浑身乱颤的杜束:“约之,应祥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儿,胎毛未换,乳臭未干,同他置气不值当。你先回行辕,等下应祥肯定会来给你赔礼的。”
    “气杀老夫,气杀老夫了!”杜束捶胸顿足半天,好不容易才被随从劝走。
    这次去鼎州和李成见面,杜束和岳云没有陪王慎一道。岳云是背嵬军的统制,要留在军营中主持大局;而杜家和李成仇深如海,杜束自然也不方便去。
    “军使,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请启程吧!”旁边,严曰孟催促,他眼睛里闪着精光。
    就在方才,他还真为岳云大逆不道的言行而震惊。可听到岳云说赵家靠欺负柴家孤儿寡母做的皇帝,得国不正时,心中却是深以为然。
    又听到岳云说将来要让他丈夫做国公,心中更是震撼:是啊,是啊,公侯万代在,这才是滔天也似的富贵了。如果真到那一步,我严曰孟又该是什么地位。
    某不是自大,管乐之才还是有的,比起方我荣强多了。他方同学现在也不过是区区一个虞侯,整日在军营中以马勺舀食,而我现在却做了军使的赞画。显然,军使是知道我的才干的。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又将是何等的光景?一路转运使,不不不,笑话了,那不是屈才了吗?说不好要进六部,甚至进政事堂……以我泗州军勇猛善战,什么地盘打不下来……
    而这些,赵宋朝廷却是给不了我的。离开了军使,我严曰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书生。就算要去参加进士科考试,还得从头一步一步考下去。
    想到这里,有一种叫着野心的东西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并茁壮成长起来:吾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好,走吧,别叫李伯友等久了。”王慎点点头,率先骑马冲了出去。
    严曰孟急忙追上去,低声道:“军使可为婚姻一事烦恼,属下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是啊,正为这是气恼,可朝廷的制度就是制度,如之奈何?你有话但说无妨。”
    严曰孟:“安夫人断不可送去建康安置,此事不可应允,否则后患无穷。安夫人在我军威望极高,士卒心服。若是别的女子还就罢了,若她去了京城,朝廷就捏着军使的软勒了。大丈夫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如何能任由他人搓圆捏扁。而且,应祥将军首先就不会答应,怕是要生出事端。”
    王慎叹息一声:“是啊,某何尝不是怎么想的。尤其担心应祥,他们姐弟情深,岳将是一刻也不肯离开安娘的。对了,你要说什么?”
    严曰孟:“其实,以属下看来,要想敷衍过此事也易……”他压低声音,说:“将军可使偷梁换柱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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