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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渡口边,崔浩与王仲德并肩站于码头,望着河上密集如织的船只,感慨万千。
    两人历时一个多月,先经三晋,又穿关中,最后过萧关北上,吃了不少苦头,才走到这里。
    据船家介绍,从渡口过河向西,就是河西辖地。
    “嚯,人好多啊。”
    “两位有所不知,自宣布科考以来,每天都有无数读书人,经此渡口前往河西。”
    “西秦上下都是傻子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大批人才投奔河西?”
    “嘘~小郎君,小声点儿,被那边鲜卑人听到就麻烦啦。”
    船夫先是小心地向四周观察几眼,又刻意压低声音给两人解释起来。
    “当初鲜卑人确也曾派人截留过往士子,不成想惹得河西上下勃然大怒。”
    “大都护当即遣三万铁骑南下,越过洪池岭,在金城对岸耀武扬威。”
    “逼得西秦国主不但将截留士子悉数放还,还将撺掇者、主事者一律斩首赔罪。”
    “经此一事,西秦再不敢拦截士子渡河。”
    “哦,原来如此。”崔浩、王仲德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听说在西北西秦也算一方霸主,为何会畏惧那个大都护?”
    “嘿嘿,西秦以前确实挺强,三河王在世时,也曾多次进犯河西。”
    “不过,自今年五月份与卫大都护争夺河西霸权失败后,西秦便老实不少。”
    “那一仗打得是天昏地暗,西秦纠合秃发部落、后凉,三方联合发兵数万骑兵北上。”
    “谁知被大都护不到两万步卒,打得全军覆没,至此再不敢嚣张啦。”
    “哈哈哈,没想到你一小小船家,懂得挺多嘛。”
    “两位小郎君过誉了,小的哪里懂得多?”
    “不过是常年迎来送往,见识的人多,听得也多,才懂那么一点。”
    “船家,还有位子吗?”
    正当崔浩、王仲德向船夫打听乌亭大战细节时,突闻身后有人高声叫问。
    船夫不敢怠慢,急忙转身,高声回道:“有,有啊,哪位客官要坐船?”
    崔浩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正大踏步往码头走来。
    他远远望去,顿觉此人器宇轩昂、卓尔不凡。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王镇恶,他一路上紧赶慢走,总算顺利来到渡口。
    “小郎君也要渡河西去?”
    “咦?船家好眼力啊。”
    “哈哈哈,不是小的眼力好,而是小郎君一副书生打扮,定是去河西参加科考。”
    “喏,旁边那俩跟小郎君一样,你们倒是可以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顺着船夫手指方向一瞧,王镇恶恰好与崔浩打了个正着,他友好的朝对方点点头。
    “在下王镇恶,北海剧县人,不知小郎君高姓大名?”
    “阁下与前秦丞相王公猛同乡,不知……”
    “那是在下祖父。”
    “哎呀,没想到竟遇见王公后代,失敬失敬。”
    “在下清河崔浩,这位是祁县王仲德,见过王兄。”
    闻言王镇恶眉头微微一皱,据他所知,卫朔一向敌视世家,治下河西推行之政策,均以压制、削弱世家为要,甚少有世家名士愿为其效命。
    对于王镇恶异样的目光,崔浩早有所料。
    只是他家情况较为特殊,且清河崔氏早已不复当年盛况,再加上他也非常很看好卫朔,这才不远千里前来投奔。
    “崔郎君也是去姑臧吗?”
    “没错!”
    “小弟虽是豪门出身,但多年战乱,家资早已不丰。”
    “当初关中大乱,浩本欲随父母回归家乡,谁知途中竟被丁零翟钊截留。”
    “在下滞留中原数年而无所作为,今听说河西欲行科考,不论出身简拔人才,遂拜别父母前来碰碰运气。”
    “兄长乃名相之后,为何不前往长安求职,怎也千里迢迢来到河西?”
    “姚苌乃弑君之辈,既无苻坚之雄,又无慕容垂之奸,只不过无耻了些,虽兴盛一时,却不会兴盛一世。”
    ……
    崔浩、王镇恶、王仲德三人皆非一般人,很快就熟络起来,都被对方才学倾倒,很快成莫逆之交。
    在船行期间,三人言谈甚欢,其他两人十分仰慕前秦丞相王猛。
    “王兄,听说当年王公临终时,曾再三禁止王家后代出仕,不知是为何故?”
    “难不成王公早看出前秦前途不妙,这才力阻后人出仕,以免惹祸上身?”
    “差不多是这个原因。”王镇恶微微颔首,肯定了崔浩猜测。
    “祖父临终前,曾说前秦统治不稳固。”
    “胡汉分制之策,为前秦崩溃埋下隐患。”
    “他担心日后王家受到牵连,才再三力阻王家出仕。”
    “可惜当时族中谁也没能理解祖父苦心,在下也是时至今日才想明白。”
    “这也是在下不看好姚苌的原因,后秦与前秦一脉相承,同样推行胡汉分制,未来终免不了分崩离析。”
    “而河西却不一样,据在下所知,大都护一向坚持胡汉共治,力主化胡为夏,此路虽难,却根基扎实。”
    “原来如此,那个大都护倒也非常人可及。”
    ……
    旅途非常美好,没过多久,客船顺利到达对岸。
    刚走出船舱,崔浩、王镇恶、王仲德三人明显觉得与对岸截然不同。
    之前在对岸不敢高声讲话的船夫、商贾、普通旅客,好像卸去什么重担,一下子变得神采飞扬起来。
    众人呼朋唤友,丝毫不顾忌周边持刀警戒的河西军。
    崔浩三人也仿佛被周围人感染,胆子大了不少,指着周围景色品头论足起来。
    “伯渊、仲德,你们快看那些士卒,他们身上竟穿着用纸制成的铠甲。”
    忽然王镇恶一声惊呼,吸引了崔浩、王仲德注意。
    看到府兵身上纸甲,三人均感万分震惊。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印象中脆弱地纸张怎能用来制作铠甲,这不是拿士卒性命开玩笑?
    王镇恶更是无比失望,被他视为明主的卫朔,竟是个漠视士卒生命的屠夫。
    “伯渊,这就是你看好的河西?”王仲德不由嗤笑起来。
    “算啦,算啦,我看你俩也别去参加什么科考啦,还是随我去江东吧。”
    他原本就不怎么乐意来河西,全是被崔宏父子逼迫所致,这下总算轮到他出口恶气。
    被王仲德鄙视,崔浩竟无言以对。
    他也没想到,满心欢喜来河西,谁知当头迎来一棒。
    恰好有一队府兵路过,崔浩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把扯住都伯胳膊。
    “敢问诸位,尔等为何身着纸甲?这纸甲在战场上挡得住刀枪剑戟吗?”
    原本都伯突然被路人拦下,心下十分不满,正要大发光火,却发现其人竟是一副读书人打扮。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想到来人有可能是来参加科考的士子。
    又猛然想起军候大人叮嘱,急忙强压下内心怒火,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解释起来。
    “小郎君有所不知,纸甲乃河西军制式装备,凡厢军、府兵皆人人一副。”
    “诸位别看纸甲不起眼,但在战场上有了它,足以保护士卒不受伤害。”
    “胡说八道,纸张那么脆弱,怎么可能保护士卒?”王仲德满脸不敢相信。
    “别说诸位怀疑,在下以前也不相信。”
    “然众所周知,河西军成军以来,纸甲就随其脚步征战四方。”
    “乌亭大战时,面对数万鲜卑骑兵骑射,河西军伤亡寥寥,全托纸甲防护有力。”
    “眼下河西军士卒早已将纸甲视作最重要装备之一,只是纸甲损耗率太高,一场大战下来几乎不堪再用。”
    听了都伯解释,崔浩、王仲德、王镇恶三人总算释然了,同时愈发觉得河西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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