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张恂一番鼓动,拓跋珪怦然心动,忍不住马上要下令起兵南征。
    关键时刻幸好他理智又回归头脑,才没有脑袋发热做出昏招。
    张恂离开后,拓跋珪立即将将燕凤、叔孙建、张兖等心腹找来商议。
    “大王,在与河西结盟前,北魏还不能跟后燕翻脸。”
    “不然不等大魏出兵河北,恐怕慕容垂大军已兵临盛乐城下。”
    “届时河西不但不会援救北魏,恐怕还会趁机落井下石。”
    此时拓跋珪已从兴奋之中恢复正常,他一想到慕容垂将兴师问罪,不由紧张、害怕起来。
    最近几年慕容垂战功赫赫,远近皆闻其名。
    更别说北魏能渡过立国危机,也得益于慕容垂鼎力支持。
    慕容垂给拓跋珪带来的压力,远超外人想象。
    以至于现在一听慕容垂之名,他就忍不住从内心感到害怕。
    “可此次为了援救西燕,寡人已狠狠得罪了后燕,慕容垂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拓跋珪深知此次北魏发兵救援慕容永,肯定彻底得罪了慕容垂。
    后燕上下势必难以释怀,两国已是势如水火,稍有不慎将爆发激烈冲突。
    但正如张兖所言,在与后燕开打前,必须与河西交好,不然北魏腹背受敌,形势不妙。
    “大王,若想暂时安抚住慕容垂,光靠遣使为质恐怕没用,必须得送上‘厚礼’才行。”
    “送礼?听说慕容垂喜好名马美女,不如送美女百名、良马若干如何?”
    “不,不够!”张兖摇摇头。
    “这还不够?那寡人再送些钱财珠宝。”
    “大王,这一次您狠狠得罪了慕容垂,送再多美女也没用。”
    “那以长史之意,送什么好呢?”
    “这……”张兖看了一眼拓跋珪欲言又止。
    “怎么?长史有难言之隐吗?”
    “大王,若要化解慕容垂心头怒火,必须将‘罪魁祸首’送到中山赔罪。”
    “什么罪魁祸首?以洪龙之意,莫非还要让寡人去中山一趟不成?”
    “请大王息怒,臣怎敢让大王亲身涉险?所谓罪魁祸首指的是拓跋虔将军。”
    “除非献上拓跋虔人头,不然恐难息慕容垂雷霆之怒,”
    “什么?!”
    拓跋珪心神大震,面色阴晴不定。
    他挥挥手,示意众人退去,然后独自一人陷入沉思。
    宫门外,左长史燕凤看了一眼张兖,语气忧虑道:“洪龙,可知今日之所言,你已将自己陷入绝境之地。”
    “假若这一次大王真拿了拓跋虔给慕容垂赔罪,那些拓跋贵族一定不会放过你。”
    “多谢燕大人关心,兖只想辅佐大王建立霸业,至于个人安危早已置之度外。”
    数日后,当后燕使者抵达盛乐后,拓跋珪当即下令将拓跋虔斩首,并遣其弟拓跋觚前往后燕向慕容垂赔罪。
    ……
    天高而澄清。
    四周是巍峨的青山,山的色泽变化多端,山脚是青得发蓝的深邃,山腰是苍翠欲滴,而到了山顶直插云霄的部分却是云雾缭绕的淡墨写意。
    空气里散发着种种野花的香,混合着青草树木的味道,带着丝丝泥土的腥。
    山谷里幽静得让人沈醉,只听见各种鸟儿欢快的鸣啼。
    远远走来了一队人马,马队中最明显的当属居中那辆奢靡马车,驾车的车夫同周围随行的人均面露疲色,像是赶了许久的路。
    这时,马车中人突然吩咐车夫停车,而后马车停了下来,随从跳下马车,来到窗帘前。
    “将军,您是要休息一下吗?”
    马车里传来充满磁性的男声:“恩,我想在此歇息,你们也停下歇息片刻吧。”
    马车后的一队人马立刻停了下来,回答:“遵命!”
    车中之人乃是奉魏王拓跋珪之命出使燕国的拓跋觚。
    车停后,拓跋觚撩起帘子,看着谷中美景,不由感叹不已。
    此去燕国,前途未知,王兄心里早已有图燕之志,但由于燕国国力仍旧强于魏国,且王兄还未搞定河西,暂时只能先与慕容垂修好。
    王兄将这个重任交与自己,不知是否算是真的看重自己。
    自从王兄父亲死后,母亲改嫁,生下自己,王兄一直把自己带着身边,一起长大。
    王兄从下就是一个聪明的人,被王兄杀掉的刘库仁曾表示王兄“有高天下之志”,将来“兴复宏业,光扬祖宗者,必此主也。”
    事实证明,王兄确实是个不平凡之人,他不仅恢复了祖宗大业,还在乱世之中闯出了自己名号,而且以后说不定还要创造出更多不平凡之事。
    如果这一次自己能帮到他,那就再好不过。就算帮不到,也绝不拖王兄后腿。
    ……
    数日后,拓跋觚一行顺利抵达中山,虽然慕容垂没有派人将他轰走。
    可不知怎的,他这心里始终七上八下,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终于见到了燕王,可以和他谈谈魏国的条件。
    忧的是,怕燕王盛怒之下,会提出其他无理要求,从而不能完成王兄托付。
    不管怎么会发生什么,拓跋觚就这样义无反顾的走进了后燕王宫。
    虽然已经见过拓跋觚一面,可由于上次没留意,所以慕容垂并没有看清楚拓跋觚容貌。
    今日当魏王拓跋珪的弟弟站在自己面前,慕容垂才清晰了看到这个英俊的男子:儒雅而高贵的气质,腰间挂有显示身份的金质饰牌,还没有张口就已见不凡之势。
    慕容垂不禁暗暗赞叹,拓跋一家人才何其多也!
    拓跋觚上前恭恭敬敬地施礼道:“魏国使臣拓跋觚见过陛下。”
    出乎拓跋觚预料,慕容垂没有对他恒磊冷慕,反倒热情的招呼他坐下。
    待拓跋觚坐下以后,慕容垂便道:“特使是否愿意与朕共饮一壶?”
    拓跋觚忙道:“我愿陪陛下共饮。”
    “请。”二人同时举起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将酒盏放下,慕容垂忽然开口问:“特使从盛乐到燕地花费不少时日吧?”
    “大概有十日左右。”
    慕容垂嗯了一声,又问:“嗯,魏王身体可好?”
    见慕容垂老是东扯西拉,拓跋觚不由焦急起来。
    暗暗在心底腹议:“慕容垂老和问我这些无关的东西,也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不如我自己点破。”
    “谢燕王陛下关心,王兄一切安好。”
    “只因冒犯了陛下虎威,为此寝食不安,王兄特让在下前来赔罪道歉。”
    见拓跋觚有些沉不住气,慕容垂心想此人终究年轻了些,不过你小子以为这样,朕就能原谅你们吗?
    慕容垂点点头,故意岔开话题道:“正好前次你离开时,那座院子还留着,这一次你还住在那里可好?”
    “你放心!一应饮食起居皆有大燕负责,决不让特使感到委屈。
    拓跋觚一听,果然是老谋深算之人,不动声色间把话题引到他身上,还有意将扣押他本人一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多谢陛下厚爱!”
    虽然内心对被扣为人质一事感到不高兴,可在表面上,拓跋觚言词恳切,句句不离感谢慕容垂爱护之意。
    看到这一幕,慕容垂十分满意。
    不管当初北魏有多不该插手西燕战事,但眼下拓跋珪能将拓跋虔斩首,又再遣拓跋觚入质,都让他十分满意。
    如今废话说了一箩筐,他也想试探拓跋觚此行诚意,便笑着道:“本来国内对魏王插手西燕一事极为不满,多次上奏要求朕亲征盛乐。可考虑你我两家乃几世姻亲,不该因为这点小事而刀兵相向。”
    “大王所言甚是,王兄也是这样讲的,他还说只要陛下不计前嫌,他愿意向陛下进献美女与名马若干。”
    “呵呵呵,美女就算了,朕如今年纪大了,也享用不了这些,反倒是马匹……”
    “陛下有什么要求,还请直言,只要北魏做得到,定不会拒绝。”
    “好!特使爽快,只要你们答应朕的条件,那咱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听了慕容垂之言,拓跋觚一下子紧张起来,能让慕容垂放下这样大的仇恨,可见这个条件一定不容易满足。
    “请特使转告魏王,让他给我国送三万匹战马来,以弥补我大燕在此战事中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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