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鲁多作为家族中的中坚力量,甚至如果抛开他年纪更小的原因,他在朝中的任职,是仅次于毗商羯罗的。
    也就是家中的族老,年纪大,资历大,才排在他前面。
    阿鲁多主动道:“毗商羯罗族长,诸位族老,关于我们家族,为什么仅仅免于被清算,是因为家族提前安排,我打开城门迎接齐国入城,所以家族才能维持原样。”
    “可是,塞建陀得了嘉奖。”
    “为什么塞建陀原本什么都没做,反倒他的儿子柏衍那,更曾经抵抗齐国,塞建陀如今竟然被任命为琉璃郡的郡守呢?”
    “因为塞建陀拿出了一切。”
    “塞建陀的消息,我也得到。塞建陀上交了家族的地契、粮食、钱财、私兵,同时所有的奴隶,都直接遣散。”
    “咱们仔细的想一想,一个家族,其根本就是地契、粮食和钱财,然后再有保护家族的私兵,以及掌握的农奴。”
    “如今,这些所有的一切,塞建陀都上交,这一点,我们能比得上吗?”
    “咱们都比不了塞建陀的魄力。”
    阿鲁多侃侃而谈,沉声道:“事到如今,想从皇帝的手中得到好处,不仅要遵照正常的法令交出奴隶和土地,更有家族的一应物资都要拿出来,这才能得到相应的好处。”
    众人一听,全都神情肃然。
    交出所有的好处。
    这事儿可不简单,也不轻松,不是谁都愿意拿出所有的一切。
    毗商羯罗接过话,缓缓道:“阿鲁多的分析,我是赞同的。当然,实际上真正要做到塞建陀的这一步,很多人都不可能。甚至,很多人也不可能舍弃自己的钱粮。”
    “然而,从长远考虑,只要能担任一郡太守。家族在未来,即便不可能再掌握奴隶、土地等,但家族有人做官,就可以保证家族长盛不衰。”
    “从这一点考虑,我认为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塞建陀这个人,是一个老狐狸。他对局势的判断,精准无比。”
    “我们没有塞建陀那般敏锐的判断力,但至少,学还是学得来的。所以我赞同阿鲁多的建议,交出家族的一切,争取立足的机会。”
    众人一听,都议论了起来。
    许多人都是交头接耳,一番议论后,一个个又看向毗商羯罗,开始表态了。
    “族长,咱们家族,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基业。原本土地没了,奴隶也要全部遣散,家族已经受到重创。再交出其余的一切,家族还有什么呢?”
    “族长,我一切听从指挥。”
    “我们家族能有今天,仰赖族长的绸缪,所以我支持族长的决定。”
    “族长啊,虽说塞建陀得到好处。可是,未必我们去了,就可以得到好处。这事情,依我看,还是要谨慎三思。”
    ……
    一个个不断的开口。
    这些人各自说话,但都是各有态度。
    有支持倾尽家族的力量,换取王奇好感的。也有不管王奇的印象怎么样,就按照当下官府的安排进行交割,毕竟官方只要求交出土地和奴隶,并没有做出更多的要求。
    粮食、钱财,是家族的命根子,也是极为重要的。
    毗商羯罗听完所有人的话,皱起眉头。眼下一个个都各自表态,以至于当下要直接做出判断,倒是有些困难。
    不过毗商羯罗本身,却是趋向于捐出一切的。
    塞建陀,豁出了一切。
    得到了好处。
    他也是这般的打算,否则等所有人都做出反应,再来安排,那就是吃屎都不热乎。
    “肃静!”
    毗商羯罗沉声呵斥。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一双双目光落在毗商羯罗的身上。诚然,毗商羯罗的年纪不是最年长的,论及辈分也不是最大的,但毗商羯罗的威望却不低。
    毗商羯罗环顾众人,沉声道:“眼下的情况,颇为复杂,毕竟有人支持有人不支持。在当下,我们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
    “在座的所有人,各自表态。如果赞同交出家族资源的人更多,就按照这个策略进行。如果不赞同的人多,那就不管了,我们遵照官府法令办事就行。”
    “在这里,我要提醒一点,那就是不管最终,选择了哪一种方案,只要确定下来,那么家族的人,就全力去做。如果谁要再搪塞,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好了,大体就是这样。”
    “眼下我的观点,是我赞同。我们家族,必须争取发展,曾经在白象国时,我们家族发展虽说比不得塞建陀的家族,可也是排在前列的。”
    “如今归顺齐国,不能再落后,必须要跟上。”
    “所以,我赞同。”
    毗商羯罗沉声道:“现在各自有什么决定,都仔细考虑清楚,同意倾尽家财,换取王奇嘉奖的,举手吧。”
    话音落下,毗商羯罗本身,率先就举起了手。
    阿鲁多也跟着一起举手。
    其余一个个早就赞同的,也跟着立刻举手。这一下,人群中举起手赞同的,已经占了一半,因为这一情况下,一些还没有下定决心,还在观望的人也开始举手支持。
    毗商羯罗扫了眼后,他开口道:“家族有十二个主事人在这里,眼下支持的人,占了足足九个,只有三个人不曾赞同。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论。”
    “是!”
    一众人齐齐回答。
    毗商羯罗摆手道:“都下去吧,这期间,我希望各位约束家族的人。如果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奴隶被欺压,甚至家族的人横行霸道,别怪我心狠手辣大义灭亲。”
    众人都又应下,便各自离去。
    最终,只剩下阿鲁多。
    毗商羯罗道:“阿鲁多,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阿鲁多正色道:“族长,关于这次倾尽家财,全部交给皇帝。这事情,您有多大的把握呢?能否掌握一郡,作为一郡的太守。”
    “没有把握。”
    毗商羯罗摇了摇头。
    他面色冷肃,道:“皇帝的心思,难以揣测。尤其这是齐国的皇帝,不是一般人。齐国的皇帝,心计深沉,要推演他近乎不可能。所以这一点,你就别抱希望。总之,我们如今尽力就是,其他的不管。”
    阿鲁多点头道:“族长,一定要成功。因为这事情,如果不曾成功,不仅是家族内,会掀起轩然大波。在整个贵族中,恐怕我们家族也会沦为笑柄。”
    毗商羯罗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阿鲁多不再多言,告辞离去。
    毗商羯罗回到书房中,便让人搬来了一应的地契,和其余的各项财货资料,把所有的资料登记造册,然后也装在一口箱子内,便带着人往皇宫去。
    当毗商羯罗抵达皇宫时,已经是下午傍晚时分。
    毗商羯罗让士兵去通报后,就在皇宫外等候。这个时候的毗商羯罗,实际上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万一王奇不接见,那就笑死人了。
    在毗商羯罗的等待中,时间不长,士兵出来,看了毗商羯罗一眼,道:“陛下在宫中等候,随我来吧。”
    毗商羯罗立刻跟上。
    他的随从也抬着箱子跟着一起进入。
    毗商羯罗来到殿外,稍稍等了一会儿,整理了衣襟,才迈步进入大殿中。
    大殿内,幽深寂静。
    毗商羯罗进入这一座大殿,不知道多少次。可这一次,他进入大殿中,却前所未有的紧张严肃,尤其目光扫过那端坐在主位的身影,毗商羯罗的心中更透着一丝的惧怕。
    齐国的皇帝,和旃陀罗这个修佛的皇帝,完全不一样。
    齐国皇帝令人心中敬畏。
    毗商羯罗站定后,调整了心神,弓箭道:“毗商羯罗,拜见陛下。”
    王奇淡淡道:“毗商羯罗,你入宫所为何事?”
    毗商羯罗郑重道:“回禀陛下,小臣来觐见,是为了家族配合改革一事。我所在的家族,有诸多的土地、奴隶、粮食和钱财,如今巨象城划入齐国,一切百废待兴,需要诸多的财货运转。地方上,到处都需要钱治理。”
    “所以小臣,愿意献上家族的一切财货。我家族内的所有土地、奴隶,以及家族囤积的所有粮食和钱财,尽皆交给陛下。”
    “除此外,我家中还有一部分的私兵,也全部遣散,接受齐国的调整。”
    毗商羯罗道:“请陛下接纳。”
    王奇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多了一丝的笑意。
    千金买马骨的效果来了,因为有塞建陀的消息传出,许多人得到消息,自然会好奇。甚至一些胆大的人,会采取行动。
    当然,毗商羯罗是第一个来的,主动捐出所有的物资。
    王奇淡淡道:“毗商羯罗,朝廷颁布的诏令,是通知所有各大家族,遣散奴隶,上缴土地,眼下要安排的就是这两项。你却是主动上缴粮食和钱财,莫非是担心我齐国,会因此而清算你家族吗?”
    “绝对不是。”
    毗商羯罗连忙摇头,说道:“陛下,在王佛关时,我毗商羯罗,就传书给家族,让家族的人,准备归顺陛下,归顺齐国。”
    “家族的人,了解到齐国的一切,对齐国更是认可。如今齐国到巨象城,家族的人,都希望能追随齐国,能追随陛下。”
    “更何况,区区物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家族的人还在,总归会有发展起来的时候。所以家族上下一心,愿意捐出物资。”
    “不错,你家中的人,有心了!”王奇赞许道:“你毗商羯罗的家族家风,很是不错。”
    毗商羯罗道:“陛下赞缪。”
    王奇话锋一转,问道:“你如今来,可曾吃饭?”
    “不曾!”
    毗商羯罗摇了摇头。
    他有些疑惑,王奇这时候询问,难道要留下他用饭?
    这可是不一样的待遇。
    怕是不可能。
    毗商羯罗的内心,都觉得不大可能的。
    王奇笑道:“正巧朕也饿了,刚才负责晚饭的士兵,已经询问一遍。你来了,那就和朕一起用饭吧。”
    “谢陛下隆恩。”
    毗商羯罗顿时激动了起来。
    值了!
    家族付出这么多,王奇留下他用饭,单是这一事情,就足以让家族受益。毗商羯罗的内心,很是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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