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不太可能,我来莫家少说也有一年,这一年里,别说是莫家的人,就连从管家保姆的嘴里也从没听到过一丝半句。
    而且我记得当时看见的那幅画,虽说不是油墨未干,但最起码不像是几年前画的,所以我觉得那几幅画画完的时间并不出长。
    只是莫家从头想到尾,也没有看起来会画画的人,所以还不能把肖川的猜测一竿子打死。
    “莫家的人现在还没回老宅住是吗?”
    我点头“之前是提过什么时候回来的事,但是莫振轩的三太太不同意,觉得这间房子死过人,有点晦气,想去住别的房子。”
    “那为什么还没搬走?”
    “莫家怎么说呢,是个家谱都传了几百年的家族了,这种老宅子,祖上留下来的,莫振轩在一天肯定就不会轻易搬走。”
    虽然这事莫振轩也好,莫少卿也好,都从来没对我提起过,但凭我分析,一个死了人之后的房子,况且交通位置也不是十分便利,唯一的好处就是够大够气派,但莫家比那要好的房子多的多,所以除了寻根这个理由之外,我也想不到什么别的了。
    转眼间我和肖川的车已经开到了老宅前面,虽说这里位置僻静,但我还是让他把车停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之后下车走了一段路才来到老宅前。
    这两天下过雨,大门总也没有人开,竟然凭生了一些绿苔和红锈。
    肖川费力的把铁门推开,我们俩从下面的小门洞走进去,我径直带他来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打开门,走进下面的台阶,这里面的气氛和我之前第一次来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不同。阴凉,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走进去没多久,发现能见度越来越低,一摸口袋才想起来我和肖川全都忘记带手机。
    “知道家里哪有手电筒吗?”
    “二楼楼梯上去左转第一间,我房里有,你去找找。”
    肖川交代我站在原地别动等他,他马上就回来。
    我点头答应,告诉他不用担心。
    肖川走了之后我才开始更觉得这里面的氛围有些恐怖,面前的画没有移动位置,只是好像多了一幅。
    我站得太远有些看不清,只能又往前走了两步,仔细观察。
    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栏杆前,后背不知道怎么的出现了一个血窟窿。女人脸色苍白,挂在栏杆上摇摇欲坠,这场景,竟然有些像极了二太死之前的样子。
    我背对着地下室的入口,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有人在背后盯着我看一样。
    我一转身,看见了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的莫巧言,抱着一个歪着头的娃娃站在地下室入口处。
    默契哦啊样脸色白得吓人,几岁的孩子表情空洞得像死神,有一道阴影从她头顶晃过,渐渐靠近。
    她站在高处,抬手往墙上一摁,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酒架机械地运动起来,摔在地上,酒精流淌,剧烈的玻璃罐爆裂声一个接一个……
    莫巧言没有任何语气地说:
    “妈妈,她知道了。”
    “烧死她吧。”
    ……
    我心脏开始剧烈的狂跳,看着莫巧言的样子,好像有一块缺失的拼图被凑到了一起。莫巧言是四太所生,所以说她口中的妈妈,自然就是四太。
    我转身看向漆黑一片的地下室,猜测着四太应该就在这里面。
    但是我的时间好像也并不充裕,昏暗的酒窖里,酒罐接二连三坠落,玻璃爆炸,震耳欲聋。
    高度数的洋酒哗啦啦地奔流,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酒精味,刺鼻呛人。
    玻璃罐成批地砸裂,酒精洗刷着地板。
    我想冲上楼梯,但万万没想到,站在入口处的莫巧言已点燃打火机,蓝色的火苗在她手上跳动。
    我不动了,静静的等着肖川这个时候能快点找到手电筒赶紧回来。只是这地窖里面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肖川不可能听不见,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我隐隐慌张,急促地把画框推倒横放,爬上去不让身上沾到酒。高浓度的伏尔加,虽然烧到最后会剩下一部分的水。可到那时,酒窖里的木制结构早就全部点燃了。
    她看着玩弄打火机的莫巧言,震惊的问道:“言言,你要杀我?我是姐姐啊?”
    但是莫巧言这个时候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天真单纯,不仅如此,她甚至完全找不到一点像是一个几岁小孩的样子。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狠厉异常,好像真的要把我置之死地才能罢休。
    我想到了之前在警校的时候学过的一个词,天生罪犯。
    这类人通常指的都是童年的时候受过什么刺激或者留下过什么童年阴影,导致了长大以后,带着反社会的人格,和超乎年龄的行为和动作。
    我猜测,莫巧言会变成这样,一定和四太的神秘失踪下落不明有着绝对的关系。
    我想尽量的拖延时间,但是莫巧言现在就好像发了狂一样,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嘴里来来回回的重复着“妈妈,她知道了,烧死她吧。妈妈,她知道了,烧死她吧。”
    我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无数条能跑出去的路,从这里上去直接撞到莫巧言,然后夺下她手里的打火机。虽然难度不大,但是怕的就是打火机在我抢夺的过程中掉下来,刚刚因为酒柜的倾倒和酒瓶的碎裂,我身上已经被浸的半湿,一旦碰见明火,肯定就是全身被点燃。
    到时候即便是肖川能及时赶到,我恐怕也会被烧的不成样子。
    肖川。
    一想起肖川,我的心就像被狠狠扯了一下,紧张更甚,甚至想放声大哭。
    要是死了,或者毁容了?再也见不到肖川了?
    他现在在干什么?被人控制住了?还是被人抓起来了,还是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依旧在楼上找手电筒?
    不想死,不管是眼前正在经历了什么,接下来有可能还会经历些什么,我都不想死。
    我开始发现自己不是当初那个生死置之度外,疯狗一样的吴十五了。肖川出现之后我游了牵挂,我开始期待长命百岁,身体健康。
    有好多好多的事想和肖川坐,想和肖川结婚,还想和他生小孩子......
    “莫巧言”我竭力稳住呼吸,却忍不住哽咽,“你不能杀我,不能,不要杀我。”难以置信的是,我现在竟然在对着一个连学都没上过的小孩子求饶,而且痛哭出声。
    莫巧言没作声,也没动静,低下眼睛。
    半晌之后再抬头,神情漠然:“或许烧不死呢。”
    手一抛。
    金属打火机叮咚掉下,蓝色的火苗一闪,水波般散开。
    我惊地一缩,心瞬间被恐惧攫住,没了知觉。
    酒窖门关上了。
    火起初温柔,像拨火罐的酒火,美丽,不锋利,小小矮矮的,浅蓝色的火苗随波飘荡。
    可很快,木质酒架也着了,火焰如藤蔓爬上去舔舐天花板。
    我跪坐在玻璃框上,恐惧像一双手捂住她的口鼻,她抱紧头,不停地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想跑,可双脚动不了,谁把她的脚绑住了……我低头看去,并没有人绑着我的脚,但就是很奇怪的动也动不了。
    谁在凄厉地哭:“妈妈,救救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呀!”
    这个地窖就好像一个燃烧着的异次元空间,我能听到许许多多奇怪的声音,有的从地底传来,有的来自于我的内心深处。
    就在此时,酒架垮塌,地动山摇,更多的酒罐砸落,噼里啪啦,泼出更大片的火花。
    脚下的画框和玻璃开始摇晃,骤然塌陷碎裂,碎片划过我的腿,鲜血直流,却感觉不到疼痛。
    我只是抱着头,瑟瑟发抖。
    烟雾弥漫,呛得我眼睛睁不开,不停地落眼泪,却渐渐没了表情。
    会窒息而死?
    我目光空茫,喃喃地说:“肖川,你怎么还不来救......”
    “十五!”
    肖川的声音?他没被人控制?还是说解决了困境?
    我的眼睛瞬间聚焦,猛地抬头。酒窖里血光冲天,烟火迷雾。
    “啊!”
    我痛得尖叫,低头一看,腿上全是玻璃片和鲜血。自己都记不住什么时候伤到的?
    “十五!”
    “肖川!”
    我才开口就吸入浓烟,空气烤得发烫,导致我剧烈咳嗽,
    “肖川!救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呀!”我大声呼喊,想让肖川知道,我一直都被困在这个地窖里,从未离开。
    话音未落,肖川拉开了酒窖的门,望见底下烈火熊熊浓烟滚滚,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转身不见了。
    ......
    我随机目瞪口呆,脑子瞬间空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就是肖川,可他居然跑了?
    心坠入前所未有的深渊,咬着牙,眼泪夺眶而出:
    “肖川,你tmd的王八蛋!”
    音才落,肖川再度出现,这次他浑身湿透,手里拿着什么,跃下楼梯,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我面前。
    酒架在身后垮塌,他从火幕里扑过来,用一张湿浴巾裹住我,包婴儿一般,连头也裹住。
    被浸湿的浴巾像一层保护网,在火热的空气中凉丝丝的。
    他将我收入怀里,高大的身躯把她整个罩住。
    他身上全是湿的,凉透了。
    我一把抱住他,哇地大哭,却骤然安心。情绪的奔溃来自于刚刚认为自己必死的绝望,现在的安心源自于肖川在我身边
    烧焦的木架噼里啪啦地炸裂,我一惊,踮脚抬头,越过他的肩膀去看,才一眼,肖川就摁住我的头,把我压回胸膛。
    “唔......”我的嘴堵在他胸口,发不出声音。
    他抱的太紧了。
    肖川拍拍我的肩,嗓音有点儿哑:“别怕。”天生不太会哄人,听上去生涩而笨拙。
    我一愣,鼻子发酸,温暖如潮水把她包围。
    这是第二次,肖川不管不顾的救我,好像不论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我有危险,肖川都能想都不想的就冲进来。
    喜欢他那么久,那么久,真的值了。
    肖川用浴巾捂住我的鼻子,自己也低头捂住口鼻,两人的脸颊只隔着湿润的一层布。
    不知是不是因为火场的高温,他的身体烫得吓人,脸颊发红。呼在我耳边的鼻息,即使隔着湿毛巾,也能感觉到异样的温度。
    我刚要问什么,他开口了,声音透过毛巾不太清晰:“你刚才说我什么来着?嗯?”
    我:“......”
    王八蛋......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该怎么出去?”我打岔敷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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