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驾临,魏家中门大开,李治很有风度的扶起魏征遗孀,口称“老夫人”。
    李治按照李世民的交代,传口谕,魏征于国功高,凌烟阁上当有一席之地。
    魏家上下跪地拜谢之后。
    李治又表示,李诚劝谏之下,陛下有悔过之意,下旨重树郑公之碑。
    魏家上下这才注意到一直很安静,没什么存在感的李诚在随从之列。
    成功收获魏家上下的感激,此事当天就传遍长安。
    李诚私下劝谏皇帝,为魏征翻案。
    这事情听起来很神奇,朝野上下都知道,李诚跟魏征不对付,两人没少干嘴仗。
    魏征墓碑的事情,不是没人劝谏,李世民却听不进去。
    辽东战役后,李世民声望达到巅峰,更是无人敢于劝谏。
    没想到李诚选择这个时候劝谏,并且奏效了。
    这说明什么?
    最多的猜测就是李诚的圣眷之隆,无人能比。
    李诚不是言官,劝谏君王的事情做的很少,但是这一次出手,为他赢得了无数的赞誉。
    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去做了。
    但这个世界真的不缺聪明人,有另外一种声音表示,李诚敢于在这个问题上劝谏,是因为他在维护君王的身后名。
    这个猜测击中了本质,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李诚才不会去劝谏。
    劝谏皇帝这种事情,说实话李世民刚登基那会还凑合,这都一代圣主了,劝谏真是找不自在的事情。
    李世民的皇帝晚期霸道的很呢,听劝?
    不存在的。
    李诚继续他低调做人,有限参与朝政,做好东宫工作的风格。
    太子还在学习期间,每天的事情其实并不少。
    每次李世民和大臣们商议重要的事情,一定叫李治来旁听。
    李诚因此也跟着出场,不过很少发言就是了。
    李世民对于这样的局面并不意外,这才是李诚的风格。
    反倒是长孙无忌最近也低调了许多,很少就朝政提出自己的观点。
    看上上一次的混战,长孙无忌也不是没有考量后果。
    虽然没有再打起来,但是李世民还是很满意的。
    对立的种子已经发芽,朝局还处在平衡稳定的状态,这就很好吧。
    一团和气的下面,酝酿着有限的对立。
    大臣们要是上下一心的,李世民这个皇帝晚上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
    长孙无忌和李诚也很配合,只要对方开口说话,李诚的表现是东张西望,长孙无忌的表现是低头数蚂蚁。
    完全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但偏偏有在打起来的边缘停顿。
    这尺度掌握的好难啊,李诚和长孙无忌好几次在散朝的时候遭遇了,都是平静的对视。
    用眼神传达语言,“你演的不错”“你也很赞”。
    毫无疑问,两人在对方的心里,都变成了头号重视的目标。
    说实话李诚对此很无奈,长孙无忌是什么身份?
    他什么身份?
    被李世民硬架着站在对立面,真的不好受。
    李世民上本该站在这个位置的是李道宗的,看来李世民对李道宗的认识很清楚,知道他不行。
    估计历史上的李世民选择李道宗,也是无人可选了,最后还安排一个李绩策应。
    奈何李绩在朝争这一块,真的没啥斗志。
    或者说这孙子就是个阴货,喜欢坐山观虎斗。
    最后演变出一幕武周的历史大剧,李唐的子孙们说起来都是眼泪啊。
    武则天比杀哥宰弟的李世民可狠多了,亲儿子都不放过。
    权利这个东西,太可怕了。
    所以说人的心态,往往随着地位的变化而变化,即便是李诚这个穿越者,现在也不复现代低端人群的心态。
    当然李诚是被逼的,身上背着一大家子人,不甘心做个草民任人宰割,就只能闭着眼睛往上爬。
    这日散朝回到家中,武约已经等在书房内,见面便道:“朝廷的封赏下来了,这次没有食邑的分封,都是赏金。
    内府传谕,着票号支付赏金。”
    李诚仿佛看到了一个女霸道总裁,武约脸上洋溢的兴奋,似乎对眼下她掌握的版图很满意。
    辽东战役,李诚的票号从登州开到了幽州,又开到了平壤。
    因为票号的关系,昔日那些在北地游荡的商队,归途经过幽州时,金银铜钱都存在幽州票号。
    北地的货物,在幽州直接处理一半给海商,经水路到登州然后海商们海路南下江左。
    海路的出现,分担了运河的压力的同时,也给靠运河为生的群体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武约絮絮叨叨的讲诉着她的商业帝国最近的事情,李诚面带微笑的听着。
    一直到武约冒出一句:“最近有御史在谋划上奏,海运风险太大,南粮北运不可走海运。”
    关中之地,越来越难以承受长安人口增长带来的巨大压力。
    李世民已经在洛阳搞了几次,要不是泰山封禅的事情,恐怕李世民已经强力迁都了。
    其实迁都对大唐是有好处的,但这个事情太大了,关陇集团和山东士族,都是反对迁都的。
    只有河洛士族才希望迁都,尤其是荥阳郑氏,更是希望能达成此事。
    不过在贞观时期,迁都只能是想一想。
    反对势力太强大了。
    “你这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李诚有要出事情的感觉,眉毛的都皱了起来。
    “平康坊那位送来的消息,顺带让妾问郎君一句,诞下的闺女叫个什么名字才好。”
    武约看着笑嘻嘻的,语气却很不对劲,一股子山西陈醋的味道。
    李诚当着没察觉她的醋味,点点头正色道:“知道了,这消息很重要。”
    这年月的海运当然是有风险的,比起运河来说风险确实大了很多。
    但海船够大,速度快,单位载重需要的人手比内河船要少很多。
    事实归事实,但有的人就是要装瞎子。
    这其中牵扯的利益太大了,最典型的就是清末的海运,迟迟没有打开局面,就是因为运河事关几十万漕帮百姓的生机。
    这些百姓一旦失去了生计,带来的问题会很多。
    问题是,朝廷里的官僚往往不管那么多,发现问题就捅出来再说,根本不去想着怎么解决问题。
    反正他只管揭疮疤,怎么治疗不管。
    古往今来的言官,大多数都是这个德性。
    “具体细节知道么?”
    李诚想了想,问了一句。
    武约酸溜溜的看了一眼李诚:“不知道,去平康坊问一问不就都知道了么?”
    李诚没说话,平静的看她一眼,武约心头微微一颤,低头看着脚尖,摇晃着腰肢细声道:“姐姐和妾,也是能生养的。”
    李诚抬手扶额,得,问题不大,不然就这小娘的精明劲,根本不会这会吃醋。
    “你怎么保证,那言官不是故意放出风声来?”
    李诚还是要确定一下,武约这才抬头道:“妾让人一直盯着他呢,出了平康坊就回家了,也没外人登门。
    平康坊吃酒的几个同伴,也一直在劝他慎重,不要轻易激起事端。
    对了,此子出身寒门。”
    李诚脑补了一下,在美女面前吹牛的言官,为了面子把这事情拿出来吹嘘。
    问题是,这事情一旦真的拿出来说了,没准就真的会引出一堆事情来。
    朝廷就不缺那种别有用心,推波助澜的人,搞不好就越闹越大。
    尽管这几年李诚在海贸方面占据的比重下降了很多,慢慢的转向了服务行业。
    可是算起来,李诚总归还是海贸的始作俑者,别人肯定会觉得他才是大头。
    李诚现在的目的并不是从海贸上赚多少钱,而是要把航海这个势头保持下去。
    只有不断地从航海中获得巨大的利益,大唐才能走出历史上的困局。
    现在的大唐人不缺冒险精神,鼓励航海,不断的向外扩张,把民族的生存空间不断的向外延伸。
    如果能保持下去,哪怕像西班牙那样最终没能率先转化成资本主义,大唐也至少能多延续三五百年的。
    朝廷的财政充裕,就不用担心国家不稳。
    这么仔细一琢磨,如果是有人惦记上了现在的海贸航线,根本就不用李诚出手,内府有一份呢,皇帝出手就能捏死他。
    这么一看,还是自己有点杯弓蛇影了。
    关中粮食产量不足,南方粮食走运河北上这个事情,其实对于海上事业的发展,还是有影响的。
    这事情捅出来后,万一海船再沉个一两艘的,搞不好就会影响整个大局。
    大唐可真的不缺那种不管不问,先喷了再说的言官。
    为啥这么说呢?
    邀名呗!没有名,哪来的利?
    千里做官只为财!李诚纠结了,这事情该不该出手呢?
    如果出手把事情按住,以李诚现在的实力不会太难。
    问题是按住问题,不等于解决问题,迟早还是要冒出来的。
    李诚陷入了沉思,这一次武约没闹腾了,安静的看着李诚在思索。
    她可是个聪明之极的小娘子,非常的知道轻重。
    “闹就闹吧,闹完了事情也就解决了,不让他们去闹,事情还没法解决呢。”
    李诚想通了,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法子避免。
    每个人的利益角度不一致,想要统一思想就是做梦。
    最终还是要行成一个大势,既然是大势,就不是李诚一个人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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