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和王猛之间的谈判,冉操很直接。
    而且,他也是第一时间,把底牌就打光。
    谈判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暴露自己的底牌。
    这和两个人在一起玩扑克一样,只要把底牌藏着,别人就永远不知道你的手里有什么,自然也不敢轻易梭哈……
    但冉操却反其道行之,直接和王猛,达成交易。
    不过,单单王猛答应了可不行,因为氐秦并不是王猛一个人的天下。
    王猛上面,还有苻坚这个大王。
    而氐秦这个国家中,还有像吕婆楼这样的贵族大臣。
    其实细说起来,氐秦朝中的局势,其复杂程度可是堪比晋室的,不过氐秦却没有晋室那样在意出身,所以布衣之身的王猛,可以成为氐秦的丞相,但是在晋室就不行。
    王猛这边答应了冉操,立马便去找吕婆楼商议。
    为什么要找吕婆楼呢?
    当然是王猛希望吕婆楼支持他的决定,然后和他一起进宫,去劝谏那个还病着的皇帝。
    可吕婆楼听说晋室要求归还汉中和魏兴,顿时便冷笑起来,对王猛问道:“丞相,老虎吃到嘴里的肉,有吐出来的道理吗?”
    他把氐秦比作是猛虎,至于汉中和魏兴两座城池,便成了老虎嘴里的肉。
    这个比喻,确实很贴切。
    可是,王猛也坚持,他劝说道:“太尉,符生之乱未尽,逆贼余党又四处滋事,使京畿之地四面受敌,此时又爆发瘟疫,致使大王身体染疾,我大秦已经到了存亡危急之秋也!此时太尉,岂能光看眼前,而不放眼全局?若大王有失,则氐秦必亡,这个道理莫非太尉也不明白?”
    “归还城池,与大王的安危有何关系?”
    “大王染上瘟疫,危在旦夕!”
    “莫非同意归还二城,大王的病就会好?”
    “刘苏可治!”
    “当真?”
    吕婆楼听说可以治愈苻坚的病,顿时语气稍软。
    王猛答道:“这是刘苏提出来的,自然不会有假!”
    “若有假,当如何?”吕婆楼显然不信。
    突然,灵机一动,吕婆楼大笑起来,说道:“丞相,先前不知晋使居然有如此能耐,连瘟疫也能治,若果真如此,漫说是归还二城,便是再送晋室二城,某也不会吝啬。毕竟,大王的安危才是第一嘛!这样吧,某这就与你一道面见大王,并且劝谏大王答应晋使的要求!”
    吕婆楼的态度,反转得极快,王猛都看在眼里。
    不过,他也知道吕婆楼为何会突然变得爽快了。
    因为这一切,事先王猛和冉操都已经料到。
    当时在王猛府中,冉操和他刚刚商议完,当王猛要走的时候,冉操突然开口问道:“师兄一定不会先见秦王,肯定会请吕太尉帮忙一起劝谏秦王,答应和谈,对不对?”
    王猛点点头,笑道:“不错,而且他也一定会答应!”
    “他确实会答应,可吕太尉的心术,恐怕不正也!”冉操似乎,把吕婆楼这个人吃得很透。
    “也未必,毕竟事关大王性命,他应当不会反对。”
    “以吕太尉之心术,恐怕就算知道了缘由,也会立场反对和谈,不过若是师兄神之不定,或许他立马就会改变主意,若是师兄不信,大可一试!”
    冉操的意思,是让王猛在和吕婆楼交谈的时候,不要把话说得太死,好像非常有把握一样,以此来迷惑吕婆楼。
    所以,当吕婆楼询问王猛,是不是一定能治好苻坚的病之时,王猛的回答虽然是肯定的,但却显得底气不足。
    因为王猛说了,自然不会有假!
    倘若不自然,那便有假了!
    于是,吕婆楼立马改口答应,然后与王猛一道进宫面见苻坚。
    这时候的苻坚,意气风发,胸襟万丈,和后来在淝水之战年事已高结果草木皆兵的氐秦大王,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同一个人。
    因为此事的苻坚,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坚韧、坚毅,而且还是一位非常圣明的君主。
    可是,想不到这该死的瘟疫,居然会被他给染上了。
    苻坚坐在帘子后面,从患病之后,他就一直遵照太医的吩咐,远离他人,就连接见大臣也是和他们隔着帘子离了好远。
    作为一个帝王,这样的日子是非常难受的。
    不但不能正常和臣子见面,就连妃子们也亲近不得。
    所以,苻坚很想自己快点能够痊愈。
    王猛和吕婆楼一道拜见,苻坚让他们入坐,然后王猛和吕婆楼一右一左对坐下来。
    苻坚问道:“丞相与太尉一道来见,可是朝中有要事发生?”
    王猛答曰:“回禀大王,确实是因大事而来。”
    “晋国派遣使者前来求和,并且欲让我大秦归还今年夺得的汉中与魏兴二城,最为回报,他们愿意与我大秦罢兵三年,承诺三年之内不会进攻关中……”吕婆楼的解释,更为详细。
    可是也只换来苻坚的冷笑,他说道:“难道江东司马家,已经争霸天下是过家家吗?他一个承诺,能值多少钱,居然就想让本王放弃已经到手的两座城池,而且还是兵家必争之地!”
    王猛补充道:“还有,晋国的使者刘苏,说他可以给大王治病。”
    “嗯?”苻坚一愣。
    吕婆楼连忙说道:“大王,确有此事!”
    王猛看了一眼吕婆楼,眼中有感激的神情,同时他觉得师弟想多了,因为吕婆楼见到苻坚以后的表现,似乎并没有从中作梗的意思。
    然而,吕婆楼突然伏在地上,对苻坚大声喊道:“大王,臣以为,应当立即答应晋使的条件,并且立马将汉中、魏兴的兵马撤下来,让晋国的兵马去接收城池。然后,大王再命刘苏为你治病。”
    “若是他治不好孤,当如何?”苻坚的声音很冷。
    吕婆楼说道:“若是治不好,那汉中与魏兴二城的代价,自然就得有人付出!”
    “太尉,你……”王猛大惊。
    刚刚他还觉得吕婆楼这一次做得很好,顾全大局并没有追究他和师弟之间的私人恩怨,可是想不到一转头,他就暗中挖了个坑!
    很明显,吕婆楼的言下之意是指冉操将来若治不好苻坚的病,就要冉操来命来偿还氐秦的损失。
    这一招,好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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