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之中出现的正是韩跃,他这几日压力太大,不知为何就是想出去走走,结果骑着老驴一路向北,直到天黑都没有返回。
    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他迷路了!
    茫茫雪原何等浩瀚,一望无际全是皑皑积雪,连个确定方向的坐标都没有。他几次调转方向回头,结果却发现路径总是不对。
    “老子不会冻死在这雪地里吧!”韩跃一声苦笑,草原何其广阔,真要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就他这弱不禁风的体格不用天亮就得交代在这里。
    或许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推动着世间无数巧合发生,就在他心中渐渐焦躁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了噗通之声。
    借着雪色去看,似乎有人栽倒在地上。
    “不会吧?这荒郊野外茫茫大雪的地方也会有人……”韩跃翻身下了老白驴几步跑过去,这才发现是个突厥少女晕倒在地上。
    嘶——
    他倒抽一口冷气,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破烂的羊皮袄,接着又注意到对方**的右脚。
    小脚白嫩如玉,望之令人生怜,偏偏有一根脚趾颜色发黑。
    韩跃急忙蹲了下去。
    探手一试,很糟糕,这女人额头发烫。再揭开眼皮一看,乖乖,瞳孔都要散了。古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个活生生的少女垂垂欲死,任谁也没心思去管顾种族之分。
    “先救人再说!”
    韩跃下意识便要联系脑海中的系统,准备先弄一针营养液给这少女注射。
    哪知他还没有动手,忽听远处雪地里传来‘咯’一声轻响,随即感觉脑后恶风不善,恍惚间似有一股巨力击中后背。
    韩跃只觉眼前一黑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猛然喷出,整个人顿时昏了过去。
    若是他还清醒的话,他肯定会震惊发现,原来那击中他后背将他打昏的东西竟是一只破烂的草鞋。
    ……
    夜色漆黑白毛风,卷起雪花咆哮声。
    但见一道身影急速踏雪而来,似乎脚尖只是在雪地上轻点了几下,转眼间便到了近前。
    这是一个枯瘦的突厥老头,有着突厥人特有的鹰钩鼻子,他一双眼睛狭长细小,开合之际隐带精光。
    他走到韩跃昏倒之处后先是捡起了那只破烂草鞋,随即将鞋轻轻给同样昏迷的牧羊女套在脚上,眼中忽然杀机一闪,对着韩跃缓缓提起了右手。
    手掌如刀,指甲似刃,这一击真要是猛拍下去,韩跃连个翻白眼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过界了……”
    就在突厥老人手掌即将拍落的瞬间,雪原上忽然响起了一声悠悠的叹息,声音缥缈空灵,四处不见人影,然而这个声音却实实在在存在。
    “乎隆尔,你这一掌要是敢拍下去,信不信老夫让你突厥一族再也看不到未来!”
    伴随着这个声音,但见茫茫风雪之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这人面色高古,脸上的皱纹密布如褶子一般,乍看仿佛有百岁高龄,然而步履却比年轻人还利索。
    最让人惊叹的是这老人脑袋特别大,整整比普通人大了一圈。如此大的脑袋再配上他胖墩墩的身体,望之令人有种莫名的喜感。
    偏偏突厥老人乎隆尔没有笑,他猛然撤手回头,整个身躯紧紧绷直,宛如一匹随时会暴起伤人的恶狼。
    大脑袋老人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目光先是扫了扫地上的韩跃,接着又看了看韩跃旁边的白毛老驴,忽然用手猛拍一下驴屁股,笑眯眯道:“好一头畜生,生而为驴,却总是梦想成虎,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狗屁出身……”
    他这话说大有深意,分明是在暗骂突厥老人。乎隆尔目光森然一闪,厉喝道:“大脑袋,你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臭。老夫虽然武功逊你一筹,但也是突厥护族之师,容不得你如此侮辱。”
    “护族之师?”大脑袋老人仰天打个哈哈,悠悠道:“你再敢疯狗一样大喊大叫,别说是护族之师,信不信老夫立马让你变成死尸。”
    乎隆尔桀桀厉笑,寒声道:“如此说来,你今夜是铁了心要插手?好得很……不过我劝你不要忘了,当世三大护族之人,我和高句丽那人可是同门出身,若我二人联合起来对付你,你便有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功夫也要饮恨。”
    “哎哟,你可千万别吓唬老夫,我好害怕!”大脑袋老人一脸笑眯眯,他嘴上说着害怕,分明却是不在乎。
    乎隆尔脸上青红不断,几次想要动手出击,最终还是按捺下去。
    “老规矩!”他忽然怒喝一声,低吼道:“你的人你带走,我的人我带走。大族相争各凭气运,老夫等着你中原被我突厥灭国的那天。”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弯腰去抱地上的牧羊女,大脑袋老人却忽然嘿嘿一笑,淡淡道:“你还是放下这女娃娃为好,这一次咱们可不能按照规矩来。”
    “嗯?”突厥老人微微一怔,目光闪过一丝阴沉,冷冷道:“这却为何?”
    “因为你过界了啊!”大脑袋老人淡淡道:“自三皇五帝以来,天下各族皆有守护之人,我中原是隐士一门,你北地是雪山祖地,西域是一群没有毛的老秃头,东边是一群会玩好刀的傻货。大家一代一代传承,各自遵守着夏商之时就有的约定,护族者只能坐看风云起,不到灭族之时不能插手尘世间。这一次你出手想动我们汉人的娃,那就是犯了忌讳过了界。”
    “过界又如何?”乎隆尔目光闪动,忿忿道:“不过一个古代约定,却让老夫几十年不能任性而为。时代在发展,这种狗屁约定就该取消。”
    “取消?好啊……”大脑袋老人微微一笑,忽然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你要真想取消也行,老夫现在就北上突厥祖地,灭了你们那个叫颉利的小鬼再说。”
    乎隆尔大怒,勃然作色道:“休要恐吓,你能刺杀我突厥可汗,难道老夫便不能去刺杀你们的皇帝?”
    “所以说嘛,大家还是袖手旁观,谁也不要乱搞小动作。”大脑袋老人再次变得笑眯眯,指着地上的牧羊女道:“今次是你犯了忌讳,所以这女娃娃你不能带走,得乖乖给老夫留下来。”
    “不可能!”乎隆尔大声咆哮,怒道:“此女乃是我大草原气运所钟之人,你竟然要留下她,哼哼,想也别想。”
    “那就是没得谈了!”大脑袋老人悠悠一叹,语气依旧轻飘飘,四周的气氛却骤然一紧。乎隆尔下意识后退两步,顺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奇形怪状的弯刀。
    大脑袋老人翻了翻眼皮,淡淡道:“收起你的兵器,老夫真要想揍你的话,你拿着兵器和不拿兵器没有任何区别。”
    “你待怎样?”乎隆尔干瘦的双手紧紧握住弯刀,手掌虽然枯瘦,上面却有一根根青筋暴起,显然他心中极为不平静。
    大脑袋老人忽然嘿了一声,坏笑道:“老夫已经三十年没有杀过人了,今晚也不想破这个规矩。记得我幼时故乡流行一种猜拳法门,名字叫做石头剪子布,三局两胜,童叟无欺,不如你陪我玩上两手。”
    “打死老夫也不陪你玩……”乎隆尔仰天悲愤大吼,暴怒道:“石头剪子布,石头剪子布,当年你就是用这个狗屁办法害我输了三招,结果发下誓言整整三十年不准进入中原,今天你还要来,老夫死都不会上你这个恶当。”
    大脑袋老头哈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脑门,赧然道:“哎呀呀,原来三十年前咱们玩过这个游戏,人一老就容易犯迷糊,我竟然给忘记了。”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乎隆尔,忽然提议道:“既然你不愿猜拳,又没胆量跟我硬拼,不如咱们各让一步。你不用带走这女娃,我也不带走这小子。日后发展如何全凭他们自己,你看怎样。”
    “这……”乎隆尔有些迟疑不决。
    大脑袋老人嘿嘿一笑,循序善诱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如果坚持带这女娃儿走,老夫说不定就会恼羞成怒出手宰了你。虽然如今我年纪大了比较好说话,但你也知道我年轻之时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好!”乎隆尔忽然一收弯刀,冷冷道:“那便依你提议而行。老夫留下游游不带走,你也不能暗中调教这个男娃娃。”
    他目光一扫地上的牧羊女,突然探手入怀掏出一卷羊皮,冷哼道:“老夫敬你是三大高士之首,想必不会偷看我留给游游的秘籍。大脑袋你要记住今晚的话,若是让我知道你暗中插手世间事,老夫虽然打不过你,但是老夫刺杀你中原皇帝却有把握。”
    他将羊皮卷轻轻放到游游怀中,接着又看了看旁边同样昏迷的韩跃,几次想要出手拍死这小子,但是最终也没有勇气实施。
    他鼻中怒哼一声,突然脚下猛点地面,整个人宛如一只迅捷的猎鹰,转眼间弹出老远。
    夜色漆黑,狂风咆哮,大脑袋老人一直盯着乎隆尔身影消失,这才嘿嘿坏笑一声,有些得意道:“老夫又忽悠了这个傻逼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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