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慎、詹印都是推掉活动过来的——其实象方晟这样吃饭前半小时才约是很不礼貌的做法,有凑人数之嫌,但他俩都清楚方晟不是那种人,与其说临时约请,不如说是紧急集合。
    吴郁明情绪很差,进包厢时满脸胡碴,可见这几天奔波太辛苦都忘了平时最注重的形象。
    午宴开始并不多说什么,纯粹是一般性官场应酬,大家心照不宣避开张荣自杀事件,谈国际时事,谈钓鱼岛南海,谈京都圈子趣闻。两壶酒下肚,第三壶拉开序幕时卫君胜起身离席,说要趁大脑清醒时签单,免得被酒店坑。
    燕慎则抚着肚子去洗手间,给方晟等三人单独交谈的机会。
    “情况很不乐观?”方晟首先问。
    吴郁明低沉着声音道:“据说最严厉的处理方案是正厅降正处,调研员。”
    方晟与詹印均倒吸一口凉气。
    “报复,对那次集体吊唁宋老爷子的报复。”詹印同样透彻地看到这一点。
    方晟继续问:“目前有没有回旋余地?”
    吴郁明微微摇头:“希望……渺茫……”
    “詹兄,咱几家又该联手了,无论如何不能坐视郁明被坑,否则……”方晟含蓄地收住后半截话。
    对詹印,方晟是问心无愧的。绑架牧雨秋虽没查到真凭实据,但詹家与骆常委勾结是基本可以确认的,之后只拿军分区司令胡刚做了替罪羊,幕后一个没动。
    方晟的判断是詹印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或许知道了假装不知道,总之方晟并没有打击报复的念头,上次决定詹印职务调整时也没坏事。
    此次应邀前来,詹印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当下道:“没问题,詹家全力而为!”
    “于家也会竭力支持,”方晟道,“至于宋家,我想投桃报李也应该有所动作。”
    “宋仁槿那边就麻烦老弟了。”事到临头吴郁明也不客气,直接关照道。
    方晟点点头,又说一句极为重要的话:“詹兄,郁明,无论外界把咱仨形容成怎样的竞争关系,有一点,那就是今后遇到类似情况——无论是谁,都得尽弃前嫌携手共度难关!”
    “好,应该的!”吴郁明抢先道。
    詹印目光闪了闪,道:“我还想补充一句,即使有朝一日咱仨处于竞争甚至对立状态,都必须就事论事,不准赶尽杀绝!”
    比方晟的话又上升了一个级别,可以算作某种正治约定了!
    吴郁明还是第一个响应:“对,在规则范围内有分寸竞争。”
    “叮”,三只酒壶碰在一起。
    没多会儿卫君胜、燕慎陆续进来,每人又搞了两壶,将气氛推向高潮。
    尽兴而归,方晟独自洗了个桑拿浴,然后在舒适的按摩中美美睡到傍晚,酒力散得差不多后才回到于家。
    还是闻到酒气,于云复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关好书房门。
    听罢白老爷子建议,以及方晟利用卫君胜宴请集合吴郁明、詹印等人的经过——只隐瞒了三人之间的约定,于云复端坐在书桌前久久不语,凝神静思。
    方晟心中忐忑,唯恐自己先斩后奏的做法遭到岳父责怪。
    良久,于云复道:“白老爷子果真是经历大战役的帅才,我们目光短浅了!”
    这话一出口,方晟悬着的石头落地,忙不迭道:“旁观者清,白老爷子站的角度不同。”
    “不是,换咱老爷子头脑清醒时大概也这么认为,”于云复叹息道,“格局还是小啊,不服不行……你能当机立断邀到吴郁明和詹印是对的,下一步再联系宋家联手,几家同时行动施加压力,或许情况会好些。”
    “帮人就是帮自己,我也是经过点拨才想通其中的道理。”方晟道。
    斟酌再三,于云复道:“如果有可能跟陈皎通个电话,要是说服陈首长缓颊的话效果大不相同。”
    “坦率讲刚开始我就有这个念头,后来一想凭什么拿我的资源帮吴郁明?也就搁下了。”方晟懊恼道。
    这么说反而获得于云复信任,微笑道:“打小算盘在所难免,但气魄大一点更能赢得大家敬重。”
    接下来又谈到卫君胜,于云复说当初卫君胜年纪轻轻就执掌华浩大权是让人大跌眼镜,经了解有最高层领导说了话,如今看来就是骆常委。从卫君胜追溯到卫卿,反过来折射出几个月前的大换届很不简单,尚有不为人知的交易和秘密。
    “要注意卫君胜这种人,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于云复叮嘱道,“他能帮你做一百桩事,也能刺入最致命一刀,要时刻提防。”
    当晚和于云复夫妇、小贝吃过晚饭,又陪小贝做了两小时作业,累得眼皮直打架。
    小贝天真地说:“以前爸爸上学不做作业吗?”
    “有作业,没小贝这么多。”
    “是不是每天放学后都能和同学一块儿玩?”
    方晟道:“爸爸经常跑书店看各种书籍,一站就是两个小时——家里经济条件一般,不可能花钱买那么多;当然也有同学放了学踢足球、打游戏玩得不亦乐乎;知识积累主要就在上学阶段,等小贝象爸爸这样工作后哪有时间学习?所以表面看爸爸不如其他同学玩得开心,但爸爸学到知识太多,以后都能用得上。”
    “小贝也要认真学习,将来象爸爸一样做有用的人。”小贝乖巧地说。
    晚上方晟没在于家大院留宿,而是等小贝入睡后去了白家大院,如白翎所说该交的作业总要交……
    一夜缠绵,周日早上白翎又赖床了,迷迷糊糊蜷在被窝里不肯起身。方晟倒是精神十足和小宝打了会儿羽毛球,又跟在白老爷子后面快走七八圈,总算把昨天中午的酒全都散掉。
    陪老爷子吃了早餐,吻别熟睡中的白翎,方晟马不停蹄来到深巷胡同里的老茶馆,与大清早匆匆回京的宋仁槿见面。
    “昨晚接到老弟短信,第一时间推掉今天所有行程回来,”如今的宋仁槿俨然有一省之长的派头,举手投足更自信,“虽然老弟没明说,想必非常要紧……与吴郁明有关?”
    “猜对了,事实上他的处境可能比仁槿兄料想的要严重得多……”
    方晟大致介绍了吴郁明以及于云复等人听到的风声,宋仁槿越听脸色越严峻。同为京都传统家族子弟,宋仁槿心里明白这是自家老爷子去世那件事的余波,对手不遗余力的打击,吴郁明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同样的套路也可以用到省长身上!
    “既然詹印都答应同舟共济还有啥可说的?当然要算宋家一份!”宋仁槿道,“咱不喜欢招惹别人,但欺负到头上不能不出头,要说抑郁现在多了去了,譬如姜姝病得那么严重,当时追究刘志伯的责任么?打压咱们,手段也不能低劣成这样!”
    “通过强力反弹,或许能让对手有所收敛,至少别做得太明显。”
    因为宋仁槿傍晚有活动,没耽搁多久,围绕家族合作聊了些细节后立即回宋家,方晟则动身去机场。
    说实在的当飞机徐徐在白吉机场降落时,方晟很有些心潮澎湃。与徐璃分别大半年时间,没见一次面,没通过电话,偶尔微信那算什么?在所有女人当中,唯有徐璃最能给他家的温馨。
    白塔花园的秘密据点已被樊红雨侦察到了,见面地点临时改到省城市中心附近的五星酒店,徐璃在白山工作的时间不长,又离开大半年,很少有人认识。
    轻轻敲门,门悄无声息开了,露出那张清冷无波的俏脸,但眼神里说不出惊喜和温柔。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方晟不顾走廊有客人经过,紧紧将徐璃揽入怀中……
    还是那具外冷内热的**,还是含而微露的激情和沉醉,还是绽放令人颤栗的名器之花,一时间方晟浑然忘了这段时间的阴郁与不快,兴致高涨地发动一轮又一轮攻击!
    “夫君饶过小女子,明天再战吧……”
    徐璃终于消受不住婉转哀求道,鼻尖已渗出几点汗珠,两腮因激情遍布绯红,全身软绵绵无力动弹。
    “欠这么多债,偿还起来是吃点劲,”方晟轻声调笑道,“再战一轮吧……”
    “真……真不行了,夫君饶命啊,”
    徐璃紧紧搂着他撒娇道,“先别动,说会儿话行不行?”
    这付可怜巴巴的神情,哪有半点副省长风度?
    方晟知她虽有内媚之器却无鱼小婷的体能,更比不上樊红雨的战斗力,遂翻身下马搂着她卿卿我我,没几分钟徐璃便沉沉睡着了。
    清晨醒来徐璃不肯再战,因为约好一上班就到省委书记李大明那边报到,接着还要去一下省长办公室,弄得脸庞红扑扑的成何体统?
    关于党校的学习生活,徐璃简单以“辛苦单调”四字蔽之,却仔细打听中纪委调查组在鄞峡调查的情况,以及对吴郁明的责任认定。
    “是蛮危险的,我觉得鄞峡风水不好,那里的人也不好,最好换个地方吧。”她心有余悸道。
    方晟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道:“江业的风水好吗?顺坝怎样?最后都挺过来了!放心,我是打不死的小强。”
    搂抱着依依不舍缠绵到离上班时间还剩四十分钟才匆匆起床,临分别前方晟提醒白塔花园被人盯上了,她平时可以独自住,幽会地点另行安排。
    徐璃天性疏懒,也没追问被谁盯上,“哦”了一声打扮妥当后迅疾离去。
    刻意等了十多分钟,方晟换上便装戴好变色眼镜到自助餐厅吃早饭,电梯到六楼停住,上来位身着夹克衫戴墨镜的男士,似乎不想别人看到正面,进电梯后便将脸转向内侧。
    也有跟我一样的同道中人啊。方晟心里暗笑,不经意瞥了那人两眼,突然“格噔”一声!
    好面熟啊!
    似乎在哪儿见过,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没来不及细细琢磨,电梯已到一楼。那人随即大步出去,转眼间便消失在外出的客人当中。
    究竟是谁?以我的记忆力既然觉得面熟不可能认不出来!方晟边吃早餐边想。脑中将所有认识的过滤了一遍,还是没谱。
    莫非不认识但见过照片?
    这样一想顿时恍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家伙就是白山副省长沈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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