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陀,加把劲!”
    雁荡池的精怪们冲进星谷,大肆屠杀的时候,坏石榴还给身边这那独眼山神拱着火。
    大喊到:
    “这也是害了黑云的恶人,使劲踩,别留力!”
    憨厚的藏陀山神闻言点了点头,又抬起大脚,猛地落下。
    轰的一声,在江夏眼睛抽搐的注视中,周围百丈之内的大地,被这蛮力山神轻松踩碎,但随后,它又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
    这个动作又立刻引发了一场小型地震。
    它对石榴说:
    “这个,有些咯手,踩不死。”
    “那就踩成重伤,然后交给我朋友处理。”
    小山怪红眼睛里闪耀着怒火,大喊到:
    “咱们别浪费时间,前面还有好多虫子,等着你去踩呢。”
    “好。”
    独眼山神应了一声。
    又抬起大脚,猛地踩下,就这么连续踩了十几次之后,在老江和山秋明默然的注视中,那无常恶鬼周遭已经布满了剥离的黑色烟气。
    就像是一颗黑橙子,被榨汁机压碎一样,恶心的汁水洒的到处都是。
    那些剥离的黑气,还缠绕在山神藏陀的脚上,就如攀附寄生的蛇,不断的试图朝着藏陀体内钻去。
    这让大山神暴怒的甩动拍打,让周围地面不断起伏,就像是沙丘摇晃。
    “群山,帮我!”
    藏陀甩不掉脚上寄生的魔气,便扬天吼叫一声。
    下一瞬,被它踩碎的大地重新合拢,在那天地伟力的升腾中,那些黑色魔气飞快的被地面汲取,又在一声低沉的闷响中,爆裂成渣。
    连带着那阴魂之躯都被踩碎的无常恶鬼,也被来自常山大神的天地伟力洗刷了一遍。
    就如黑云之前被洗刷过的样子。
    那黑乎乎的无常飞快的被褪去黑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可惜,洗涤染身魔气的代价,是这些灵体将近消亡。
    阴魂教邪修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魔气注入这些灵体,让它们进入“入魔”的状态,魔气污染了它们每一寸神魂。
    除非有元神逃遁,还能保住一命,但这个无常显然是被魔气强行突破境界的,它根本不可能修成元神。
    换句话说,它已经死定了。
    或许消亡,就在之后十几息内。
    “唰”
    狂风卷起中,狼妖刘慧,带着淮安公出现在这处平坦大地上,土地公这会虚弱的很,因为镇山娘娘她们锁住了大地脉,让土地公根本无法进入大地。
    他又远离自己的“辖区”,香火愿力传不过来。
    两相压制下,让淮安公就如生了场大病一样,但这白胡子土地这会兴致却极高。
    他已看到了雁荡池精怪倾巢而出,又有两位仙灵助阵,星谷邪修的覆灭就在今日,这已足够告慰自己老友的在天...
    “!!!”
    淮安公心中那股畅快还未消化,在被狼妖带来时,却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正在消散的那个灵体。
    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
    但仔细去看,依稀还能看到那破烂衣服,本该是一袭青色官袍。
    他披头散发的,脸上消瘦异常到皮包骨头,就像是一个被折磨了十多年的囚徒。
    但从那脸颊依稀能看到他之前的模样。
    “弘毅啊!”
    老土地悲呼一声,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扑到那消散的灵体身边,将自己的枣木棍和青玉烟杆都丢到一边。
    他跪在那里,颤抖着双手,将眼前即将消亡的灵体抱起。
    那张苍老的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痛苦。
    “弘毅,你睁开眼睛啊!是我啊,是二狗我啊!弘毅,你说句话啊!”
    淮安公这会语气悲怆,心中就是大起大落。
    明明见到了自己以为十多年前就死去的老友,但偏偏再次相见时,老友已灵基溃散,将消散于天地。
    这一再会,便是诀别。
    他与这曾经的凤阳城隍,在活着的时候,就是从小相识,一起长大,他没本事,只能留在家乡做个酿酒师。
    而好友蔡弘毅则读了圣贤书,入朝做官,直到年老去职。
    待回到家乡时,曾经的儿时好友饶是乡音未改,却已都是两鬓斑白,相逢却也未有尴尬,还是还如多年前那样,说说家常。
    用的就是二狗亲手酿出的好酒,听的就是弘毅多年见识得来的故事。
    这是友情。
    弘毅早于二狗逝世,好友悲痛欲绝,在弘毅墓前砸了自己的酿酒器具,之后郁郁寡欢两年,也随着弘毅一起离去。
    但两人的友情却并未在此终结,死亡只是新的起点。
    弘毅被征召为凤阳城隍,而二狗多年积德行善,在本地名声极好,也被唤做土地。
    两人竟又如此有缘分。
    在死后亦能同地为官,庇护一地生灵。
    然...
    弘毅遇险,被妖人刺杀劫掠,带入星谷恶地,以魔气灌灵,而二狗以为老友身死,卧薪尝胆十数年,只为了给老友报仇雪恨。
    现在,如今,却又是这么个场面。
    实在是不知该让人笑。
    还是该让人悲。
    “二狗?”
    在淮安公的悲泣声中,被他抱在怀里,灵体已虚弱到极致的蔡城隍,终于在弥留之际,睁开了眼睛。
    他如做梦一样。
    看着眼前垂泪的老友,本是痛苦至极的脸上,竟也浮现出一抹笑容来。
    “我却是,却是没想到,沦入地狱十多年后,竟还能再见到好友相送...咳咳,莫哭,莫哭,二狗,你能来此,我便知你这些年是如何过的。
    是我...
    我拖累了你。”
    蔡城隍用虚弱的声音说:
    “你本不必如此的,这也是我命中该有的劫数。”
    “胡说什么呢!”
    淮安公擦了擦眼睛,他大喊到:
    “我以为你死了,这才给你报仇,若是知道你尚未死去,被贼人折磨,我就该早早的上告仙盟,才不至于让你生受如此痛苦。
    是我对不起你,弘毅。
    是我太废物了,太没用了。”
    “不是的,不是的。”
    蔡城隍的灵体已化作金光点点。
    在最后时分,他身上仅剩下的一些香火愿力,也在飞速垮塌开。
    “二狗,多余事我已不放在心上,今日之去,于我而言,也是解脱,只有一言相告,你要用心听,记住。”
    城隍抓着淮安公的手,咬着牙,对他说:
    “离了桃符院...别去升迁!切记,哪怕做个孤魂野鬼也好,若能离苦木境,也莫要犹豫...多的事,不能再说,怕连累你。”
    “不能告诉淮安公,总能告诉我吧?”
    老江走过来,蹲在地上,对蔡城隍说:
    “我这人不怕麻烦,星谷覆灭也是我一手引动,天生麻烦精,也是知道这一辈子安稳不下来,还请城隍爷如实告知这阴魂教之事。”
    “嗯?”
    蔡城隍疑惑的看了老江一眼,又看向自己的老友,老泪纵横的淮安公对他点了点头,快要消散的城隍爷犹豫了一下。
    便抬起手,最后一缕香火愿力汇聚成一团金光。
    被老江握在手中。
    下一瞬,城隍爷该对他说的那些,便化作神念密语,传入识海,让老江面色微变。
    “唉,生在此界,是幸,亦是不幸。”
    蔡城隍的身体消散开,如漂亮的金色光点乱舞开来,他看着自家老友,在临终时还能有好友相伴,让他心中再无遗憾。
    最后的声音,也如告别一般回响起来。
    “我为官时,曾引邪修入国朝,虽那时也被奸人蒙蔽,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也该我受此恶刑。
    折磨多年,已是判罚。
    我这一生,毁誉参半,已再无留恋,只是二狗,牵连于你,我心不忍,若还能有来世,必当牛做马,结草衔环,偿还恩义。
    切记切记。
    莫要去西海...
    离那里,越远越好。
    啊。
    好想再和你饮一杯青花酒,好想再回少年时...别了,老友。”
    “嗡”
    最后一缕灵躯也化作金色光点升腾,跪在那里的淮安公傻呆呆的看着怀中升起的光,下一瞬,痛彻心扉的呐喊在这里回荡开。
    看着那老泪纵横的土地爷。
    顾淼感觉鼻子酸酸的,便躲进了如月姐怀里,而一向不怎么理解人族情感的小石榴,这会也想起自己那将离去的好友黑云。
    竟也如人类一样,蹲坐在石头上,揉着眼睛。
    可惜。
    精怪是不会哭的。
    山怪根本没有泪腺,但这并不妨碍它很戏精的表达心中悲伤。
    “小小一个山怪,还学人家哭,你哭的出来吗?”
    老江叼着烟,慢悠悠的走到石榴身边,很毒舌的说了句。
    “你管我!”
    石榴这会心中难受,扯着嗓子喊了句:
    “信不信我让藏陀踩死你!你这坏心肠的混蛋!”
    “别生气嘛。”
    老江哈哈一笑,俯下身,低声对石榴说:
    “南荒巫师有血契灵兽,你知道吧?”
    “嗯,知道。”
    石榴不开心的说: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灵兽。”
    “不不不,和你无关,但和黑云有关。”
    江夏低声在石榴耳边说了几句,小山怪的表情立刻变得古怪起来,它扭头瞪着江夏,有些畏惧的说:
    “行不行啊?还从没有精怪尝试过这样...”
    “行不行,得试了才知道。”
    江夏扭头看了一眼盘坐在不远处的黑曜石山神,他眼中浮现出一抹寒光。
    他说:
    “现在嘛,咱们还有正事要做,看在大家心情都不好的份上,就让藏陀带着我们几个,去踩死几个邪修出出气吧。”
    “嗯,说的是。”
    石榴这会心中悲伤散去一些,便拍着翅膀飞起来,落在江夏肩膀上,又扭头对藏陀大喊到:
    “笨藏陀,别睡了!起来踩人啦!快点,再不去邪修就要被杀光了!”
    石榴大喊大叫的同时,老江瞥了一眼心神悲怆的淮安公,他从纳戒里摸出传讯石,注入灵力,放在嘴边。
    对另一边低声说:
    “老马,星谷‘地产’已准备完毕,这事顺利的出乎预料,形势一片大好,原定计划提前,现在带上东西。
    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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