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妧一行人到黄昏时分才回到宿所。
    已经得到消息的老五姚染等人迎到门外,欣喜于王妧安然归来。
    “看!”
    一马当先的武仲看到了人群中原本不可能出现的人影,大喜过望。
    王妧顺着他手臂所指的方向看去,竟看到了清醒过来的傅泓。
    她一下子猜测是六安来了。
    可她举目四望,却找不到六安。
    三天的探险消耗了猎犬的活力,它们不再像出行前那般急躁,正有序往进入宿所。
    但它们依然警惕。
    吠叫声围着一个活人响起。
    王妧在门外,从马上居高临下看见了许久不见的毒术高手。
    怪人黄三针的脸在夕阳的映照下像一块发黄的白蜡。
    王妧甚至想到,若是正午的烈日会不会把这块蜡融化掉?
    她动作利落下了马,向黄三针走去。
    “你总在你最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稀薄的云层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凝重,宿所里的篝火也被点燃了。
    葛束将人请到议事厅,此举正合了赵玄的意。二人都对同一件事感到好奇。
    四人相对入座。
    赵玄不像葛束顾虑,直接问:“王妧曾拿她的性命作担保,向我引荐你,想来,你们交情不浅?”
    他虽是对着黄三针发问,目光却投向王妧。
    “他欠我一条命,我也欠他一条命,这个回答你满意吗?”王妧急于了解傅泓清醒的过程,只想堵住赵玄的嘴。
    赵玄当然不满意。
    “他曾经替雀部办事,在那之前,他却是一个谜。”
    厅中四人各怀心事。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葛束。
    “傅泓确实中毒了。她所中之毒,名叫‘花魂入梦’,是暗楼所出。”
    这些和王妧所料相差无几。
    再想到先前靖南王中毒一事,葛束自然而然做出了推测。
    他转头朝黄三针说:“要么,你天生是暗楼的克星,要么,你本来就是暗楼的人。”
    无论是哪种情况,葛束都不会轻易放过黄三针。
    面对质疑,黄三针依旧一言不发。
    他脾气古怪,只做他所认为的该做的事。
    “你是暗楼的人?”
    听见王妧发问,他摇了摇头:“我欠了暗楼的大长老一些人情。”
    王妧先后从赵玄、黄三针口中听说了大长老这一称呼,思绪纷纷。但她仍提醒自己专注于眼前的怪人。
    “人命?”
    黄三针点头承认。
    王妧感觉到情势变得复杂起来。
    “大长老让你来杀我?”
    黄三针回答道:“他要杀你,我不能把你的命让给他。”
    王妧闻言笑了笑。黄三针固执要取走她的性命,回过头又要防着别人来杀她,真是作茧自缚。
    忽而,她又想起王姗来。
    “是了,你要拿另一个人的命来换我的命。”她叹了一口气。
    黄三针看向厅外。
    “傅泓不算。”王妧当即否认。
    黄三针也没有坚持。他答应葛束救治王妧的随从,全是为了向赤猊军借人进入浊泽,与王妧关系不大。
    话已至此,王妧决定履行她和靖南王的约定。
    “你治好他,来换我的命。”王妧看向赵玄。
    黄三针也看了赵玄一眼:“他看起来没什么毛病。”
    这句话惹怒了赵玄。
    他正要发作,却见王妧微微低着头、泄露了心虚。
    “哼,”他冷笑一声,“你打的好算盘,是不是漏算了一点?”
    他缓缓站起身,神态平静,却比发怒时更加慑人:“我错信你了。”
    王妧面色一沉。见赵玄抬脚迈出议事厅,她却没有追上前去。
    赵玄的离席改变了议事厅的气氛。
    其余三人好像卸下了心头的枷锁,说话不再小心翼翼。
    “你来宿所做什么?”王妧问黄三针。
    “我要进浊泽。”
    候在厅外的不止傅泓和武仲几人,还有何三和童五。
    西二营总管的这两名亲兵已经引起了王妧的注意。
    黄三针和暗楼的关系或许并不如黄三针所说的那么简单。
    “浊泽之中,有毒虫、毒草、毒瘴,对你来说,倒像一片乐土。”王妧说。
    黄三针感慨道:“我的毒术已经很久没有长进了。”
    王妧明白了他的意思。
    “为端王治病的事先放一边。你若能找出瘴毒的解法,我可以同意服下你拿来的任何一种最致命的毒药,如何?”
    “可以。”黄三针对这个公平的交易十分赞同,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对此,葛束没有说什么。他只觉得王妧一定会使诈。
    “浊泽中还有另一个难题,”他提醒二人,“厌鬼……”
    议事厅里的说话声渐渐低了。
    武仲已等得很不耐烦。要不是傅泓拉着他,他早就潜到窗下去偷听了。
    傅泓经历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梦境容易遗忘,而留在她心头的阴影却挥之不去。
    如今清醒的她害怕独处,更害怕在独处时睡去。
    武仲没等到王妧走出议事厅,却等来了别人。
    得到傅泓中毒的消息后,莫行川便命孙涓马不停蹄赶往宿所。
    好在,傅泓已恢复健康,莫行川拟定的两个计划都没了用处。
    听完孙涓的述说,傅泓再也止不住伤心,抱着孙涓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议事厅里的人。
    王妧得知一切,心里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六安去了橡城?”
    孙涓做了肯定的回答。
    “路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他被红姬胁制,仍对姑娘交代的事守口如瓶。六安会把他安然带回来的。”
    王妧眉头微蹙。
    “刘筠呢?”
    “西二营哗变后,我们追踪到刘筠已逃出西二营、后来在九首山附近失去踪迹。”孙涓回答说。
    王妧想到,西二营哗变时,留在宿所的项景被杀,深入浊泽的童五幸存下来、投靠了端王,而何三……
    何三当时应该仍留在石璧身边。他既然能从西二营脱身,必然知道营中当夜发生了什么。
    王妧决定向他询问刘筠的下落。
    何三清楚王妧的来意后笑得很勉强。
    “那位……跟着鲎蝎部圣女来到西二营的小婢女,就是王姑娘要找人?”他故意装傻充愣。
    靖南王的女儿沦落为鲎蝎部圣女的仆从,这话说出去谁敢相信?
    而王妧不仅觉得这件事很正常,还承认是她在推波助澜。
    “刘筠冒险潜伏进入容宅,是为了揭发容全的豺狼之心。我不能置她于不顾,还请何支使指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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