羚牛在山谷里待了三天,陶椿等四人就在熊洞里龟缩了三天,这三天只有晌午出去一会?儿,一顿煮一天的饭,不是米粥就是疙瘩汤,也没有配菜,就是把撕碎的熊肉混在汤里一起煮。
    这天晌午,陶椿蹑手蹑脚出去做饭,她突然听见?一声?牛叫,牛叫声?很平静,像是无聊的时候突然兴起哞了一声?。
    陶椿诧异,刀疤脸竟然还在山谷里?这些天她没听见?它的动静,还以为它离开山谷进山了。还是说离开了又回?来了?
    邬常安从洞里翻出来,洞外是艳阳天,他眯着眼望天,这日子过得跟山里的野人一个样。
    “扭角羊会?不会?是走了?今天山谷好?安静。”陶椿脸上是克制不住的欣喜,“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邬常安忙跟上。
    入眼的先是倒在树下的羚牛尸体,死四天了,尸体浮肿得比刀疤脸的体型还大,上面黏着密密麻麻的苍蝇,几乎把羚牛的白?毛都遮盖住了。
    陶椿恶心得掐嗓子,她赶忙扭过头。
    “山谷里没扭角羊了,它们走了?”邬常安语调轻快,他快跑几步,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没了扭角羊的身影,他雀跃地?大喊:“扭角羊走了!”
    他浑身一轻,就连吹来的臭风刮进嘴里也不介意,这几天可憋死他了。
    靠近水潭的地?方,一具更大的腐尸堆在山上,苍蝇的嗡嗡嗡声?刺得陶椿头皮发麻,她往山上走,大步绕开这堵臭烘烘的腐尸。
    “这群扭角羊是不是被熏走的?”陶椿嘀咕,“应该就是熏走的,天又热起来了,这山谷里的味道会?越来越大。”
    “再熬两天,再有两天,换粮队就回?来了。”邬常安说。
    下了山,到了水潭边,陶椿先蹲下捧水洗脸,潭水清凉,落在脸上让她精神一震。
    刀疤脸哞叫着过来,它身上缠的衣裳不见?了,伤口上爬的蚊虫密密麻麻的,它难受得一直甩尾巴晃脖子。
    邬常安肩上的伤口已?经结痂长新肉了,但牛身上的伤口却严重了,陶椿给它赶走蚊虫,看?见?伤口里血肉模糊,碎肉里还掺着树皮,它为了赶蚊虫还在树上蹭痒了。
    陶椿顾不上做饭,她跑回?熊洞把烧水的陶罐拿下来,烧盐水给牛洗伤口。
    邬常安去山里找狗,狗没找着,倒是找到了牛披的衣裳,一件挂在树枝上,一件落在地?上。
    回?到山谷,邬常安看?见?阿胜在给陶椿帮忙,他快跑几步,靠近了又慢下步子,同住在一起,不让阿胜接近陶椿是不可能的,他要是发脾气?,八成又要惹她生气?。
    “狗没找到?”陶椿问。
    “没有,我喊了几声?,它俩要是听见?了会?找过来。”邬常安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不落在阿胜身上,他甩了甩手上的脏衣裳,说:“我把脏衣裳都拿到水潭边上搓洗一下。”
    陶椿点?头,她继续给牛敷药,大概是吃了蚊虫的亏,刀疤脸这次没抵抗上药。
    阿胜小心翼翼地?瞥着邬老三,见?他像无事人一样走了,他垂下头看?向陶椿,猛地?给自己一巴掌。
    陶椿和刀疤脸都被他吓了一跳,一人一牛扭过头看?他。
    “出啥事了?”陶椿小心翼翼地?问,这小子怎么一脸要哭的样子?
    阿胜没吭声?,他放下药葫芦,转身大步离开。
    陶椿暗骂一声?,给谁甩脸子看?呢?她招他惹他了?
    阿胜寻个能看?见?水潭的地?方坐着,他眼不眨地?看?着水潭边上的夫妻俩,洗衣裳、喂牛、钓鱼、捡柴、生火煮鱼……一看?就是半天。
    羚牛走了,山谷又成了人的地?盘,陶椿本想把两具羚牛的腐尸烧了的,
    又怕臭味没了羚牛群回?来了,只能放弃,由着两具尸体搁在山上继续腐败发臭。
    这天晚上炖了一顿鲜鱼汤,苦熬了三天的四个人吃了一顿有滋味的饱饭,夜里又回?到熊洞睡觉。
    夜半,山谷里响起狗吠声?,陶椿听到声?醒了,她推开柴捆翻出去。
    羚牛群走了,堆在洞口的石墙也没推,有这个挡着,几个人睡觉踏实些。
    邬常安紧随其后,“狗回?来了?黑狼——黑豹——”
    山谷里又响起两声?狗吠,大概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两只黑狗跑了过来。
    陶椿生了堆火,借着火光她看?见?黑狼的狗腿还有点?瘸,不过跟三天前相比已?经好?多了。跟狗相比,李山的恢复速度就慢了许多,这几天没吃好?,他还虚弱了许多,好?在及时吃了熊胆,伤口没有感染,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邬常安见?陶椿不打算回?洞里睡觉,他问:“你是不是睡不着?要不要去钓鱼?趁这两天多钓点?鱼,日夜连熏两天,回去的时候能带走。”
    “走。”陶椿立即来精神了,她冲洞里喊:“阿胜,我们要去钓鱼,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我陪我哥。”阿胜拒绝了。
    陶椿跟邬常安把火灭了,两人带着狗踩着月光下山。
    路过路旁的腐尸,陶椿搓了搓手,她捏着鼻子俯身下去一把拽住弯角,用?力一掰,弯角断了一根,根部还黏着臭肉。
    味更大了,邬常安干呕一声?,他暗唾这女鬼真是不讲究,香的臭的都去摸。
    陶椿攥着两根弯角跑了,邬常安赶着狗追了上去,离的远了,他长吁一声?,“你拿这玩意儿做啥?不嫌臭啊?”
    “我感觉这个比野猪牙还好?用?,我先带回?去,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陶椿反手把两个弯角递出去,“给,拿去洗干净。”
    “我不要,我也不洗。”邬常安不肯干。
    “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陶椿挑眉,“果然啊,男人的嘴比鬼还能糊弄人,幸亏我没把你的话当真。”
    邬常安:……
    他只能憋屈地?接过。
    陶椿无事一身轻,狗已?经在水潭边来回?跑两三趟了,她也不用?再赶蛇,坐在下午钓鱼的地?方,她在土坑里挖一阵,捏一条肥蚯蚓挂鱼钩上。
    邬常安找她拿来火折子,他在白?天烧火的地?方又生一堆火,把两根恶臭难闻的弯角跟柴一起丢在火上烧。
    鱼竿动了,陶椿迅速抓住麻绳往回?扯,遛着鱼往水边拽,待鱼头钻出波光粼粼的水面,她握着剥了皮的棍子用?力敲下去,下一瞬,晕过去的鱼出水了。
    “你俩吃不吃鱼?”陶椿把鱼扔给狗。
    “它们只吃鱼内脏,带刺的鱼肉不吃。”邬常安说。
    “这简单,等我剖鱼肚子的时候,鱼腮鱼肠都给它们。”陶椿低头在土里挖,这次没挖到蚯蚓,她换个地?方继续挖坑。
    “难不成蚯蚓都睡了?挖了半天就挖了两条。”陶椿郁闷,她使唤说:“我看?着火,你去帮我捉癞蛙。”
    邬常安欣然前往。
    饵料充足,上鱼就快,陶椿钓了大半夜越钓越精神,后半夜饿了,她还剖了两条鱼架火上烤。这两条鱼只挖了内脏,没刮鱼鳞,鱼鳞在火上一烤就卷边,待鱼肉烤熟,鱼鳞焦脆焦脆的,轻轻一抠就掉了。
    不过两口子都没抠鱼鳞,烤脆的鱼鳞比炒的米还香,陶椿和邬常安嚼着焦香的鱼鳞咔嚓咔嚓吃到天亮。
    夫妻俩一夜钓了二十八条鱼,烤了两条,早上又炖一罐鱼汤,剩下的都清理干净挂在牛棚上熏。
    天晴了,牛不用?住牛棚,搭牛棚的架子空了出来,陶椿就用?来挂鱼熏鱼。
    火升起来,邬常安把阿胜和李山兄弟俩赶出来看?火,美?名其曰山谷里太阳好?,让他俩出来晒晒太阳。
    这是他跟陶椿头一次独处一洞,两人都在水边独坐一夜了,这会?儿换个地?方他还有些难为情。
    他在洞外磨磨唧唧,陶椿已?经躺下睡着了,这几天山谷里的生活跟她没穿越前有七八成像,多了三个人虽说麻烦事多了点?,但有人说话也热闹点?,不至于把自己活得像个哑巴,她觉得还挺好?。
    心情愉快,入睡自然极快。
    邬常安白?纠结了一场,他靠坐在山壁上打量着她,她突然翻身,他吓了一跳,见?她没醒,他凑过去轻声?问:“你叫啥名字?”
    睡着的人没反应。
    邬常安抬手在她脸上晃了晃,“她睡着了,你也睡着了?你有名字吗?告诉我你的名字行不行?”
    陶椿压根没醒,但耳旁嗡嗡嗡的声?音吵人,她抬手呼一巴掌,这下安静了。
    邬常安捂着头咬牙,他盯她一会?儿,愤愤地?倒下睡觉,挨了一巴掌,什么绮丽的心思都没了。
    两口子一睡就是大半天,直接把午饭睡了过去,一觉睡到傍晚。
    晚上轮班,阿胜和李山去睡觉的时候,陶椿和邬常安负责看?火熏鱼,顺带继续钓鱼。
    这个晚上,陶椿用?羚牛的弯角在山谷里挖了七个坑,她把剩下的七个番薯埋了下去。
    “好?好?长大,我明年来看?你们。”陶椿把土踩平,心想可别辜负她的期待,之前在熊洞里饿得干嚼生熊肉的时候她都没舍得动这几个番薯。
    *
    次日傍晚,陶椿他们正?在吃饭,换粮队走进这个山谷。
    跟他们的疲乏和消沉不同,阿胜、李山和邬常安见?到他们心头大喜,终于可以回?去了,在鬼门?关打转的鬼日子终于能结束了。
    陶椿见?牛背上还驮着不少陶器,她心一沉,“咋了?陶器不吃香了?”
    “他们想压价,一个个都抱着粮食不肯用?往年的价交换。”胡老摇头,“我们要是降价,以后陶器的价就抬不起来了,费老大的劲驮过去就换五百来斤粮,不划算。所以我们提前一天就走了,不惯着他们,我们没米吃能吃苞谷,他们没罐子没坛子没碗没盘子,就用?手舀水手捧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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