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仙看陵长的媳妇在陶椿这儿没占到便宜,她?就去?给婆婆帮忙舀羊血了。
    陶椿跟陵长的媳妇又说几句,有人在喊,陵长的媳妇走了,陶椿换个地,去?看杀猪宰羊的。
    屠宰场上架着烫猪的大陶锅,底浅口大,能容一头大肥猪横躺进去?,里面烧的开水冒白烟,融化了附近的积雪,再?加上人来人往的踩踏,地上泥泞一片。
    陶父负责刮猪毛,见陶椿过来,他挥手赶人:“臭烘烘的,过来做啥,走远点?。”
    “我看看猪肥不?肥。”陶椿说,“圈
    养的猪都阉过吧?”
    “阉过,不?阉吃不?成,跟野猪一样,又骚又臭。”陶父说。
    陶椿捻了捻下巴,心想要是把山里的小野猪逮了劁了蛋,不?仅肉不?骚臭,还能遏制野猪的繁衍,免得它?们下山吃庄稼。不?过不?等她?细想,她?又想起若是野猪的数量少了,狼和?熊捕不?到食,岂不?是要下山吃人?罢了罢了,还是牺牲点?粮食吧。
    一头大黑猪刮光毛,陶父吆喝一声,一群男人涌上来,揪着猪耳朵、拎着猪尾巴,抬着猪腿,拎的拎,抬的抬,合力把大肥猪甩到案桌上。两桶雪水冲下去?,冲掉残留的猪毛,穿着单薄的杀猪人握着屠刀划开猪肚,一股呛人的热气熏出?来。
    趁着猪肉还是热的,杀猪人剖尽猪内脏扔筐里,筐满,有人抬走,有人再?拿个空筐。
    猪腿猪头都卸下来单独装一个筐,猪肥肉单独切割,猪板油割下来单独装一个干净的盆里,有专门负责的妇人守着,装满就端走。
    “二妹。”陶青松招手,“你玩不?玩猪尿泡?我给你跟三妹一人吹一个。”
    “这么?大的姑娘还玩猪尿泡?”一个老叔打趣。
    “才十?九岁,还没当娘嘞。”陶青松不?当回事,他鼓着腮帮子含着猪尿泡大力吹气,瘪瘪的猪尿泡涨成一个球,白腻的肉变得透明。他找根绳子缠两圈扎个死结递给陶椿,又从盆里拎个猪尿泡吹第二个。
    “给我嫂子也吹一个。”陶椿提醒。
    陶青松呸两口唾沫,翻过袖子抹掉嘴上的肉腥味,说:“你嫂子早就不?玩这个了,她?嫌腥。”
    两个吹成球的猪尿泡都交到陶椿手上了,他打发说:“行?了,你们快回去?,外面的风冷得要冻掉耳朵。”
    陶母也在喊,“冬仙,二丫头,我们回去?了。”
    陶椿朝宰羊的地方?多看两眼,她?叮嘱说:“哥,我想吃羊肠子,你多拿两挂羊肠子回去?。”
    陶青松点?头,“行?,我晓得了。”
    陶椿把猪尿泡分陶桃一个,姐妹俩各拎一个跟在陶母后面又涉雪往回走。
    冬仙拎了两个羊肺,她?高兴地说:“晌午做羊肺汤,二妹,你吃的惯羊肺吧?”
    陶椿等了两瞬,见陶母没说话,她?开口说:“能吃,不?过我更?喜欢吃羊肠,刚刚还交代?我哥分肉的时候多拿两挂羊肠子。”
    “晌午用羊肺和?羊血煮锅汤,再?下两把粉条。”陶母接话,“这粉条是真不?错,跟啥汤都搭,吃着也方?便,煮两把粉条不?用单独煮饭了。”
    “陶椿。”后面的一个婶子大声喊。
    陶家几个人齐回头,陶椿认出?追过来的人前几天去?她?家买过陶器和?粉条。
    “陶家二丫头,你手里还有没有粉条?啥时候能再?送点?过来?我上次买粉条买少了,买了五斤,还给我老嫂子分一半,这不?,吃了两天,剩下的只?够再?吃一顿了。”老婶子高声说,“这东西吃着着实方?便,买了粉条,我做饭都省了好些事,炖一锅肉,吃到最后丢两把粉条,一咕噜,饭和?菜都有了。关键是吃着还耐饿,不?像粥,我早上煮粥还要烙几个饼子或是蒸锅馒头,不?然?就吃不?饱。”
    陶椿望天,说:“做粉条要等晴好的天气,下一批粉条最早能在年底做成,要是老天不?赏脸,只?能等到年后了。”
    老婶子“唉”一声,“做一次你们该多做点?的。”
    陶椿笑,做的可不?少,半个月做了七八百斤粉条,不?过先分给自己陵里的人了,拿出?来换粮的就少了。
    “下次再?来我多带点?。”陶椿承诺,她?突然?灵机一动,说:“这次粉条做的少主要是番薯不?够,你们跟陵长商量,要是能安排人先送一批番薯过去?,粉条做出?来了,我们就安排人给你们送来,要多少有多少。”
    老婶子思索了会儿,说:“这个嘛,等忙完杀猪的事,我去?跟陵长提一嘴。”
    陶椿点?头,“等这场雪停了,我们也准备回去?的。”
    “姜妹子,你瞧瞧你干的啥事,多能干的丫头,你们两口子给打发出去了。”老婶子埋怨陶母,“我们陵里又不是没有好小伙。”
    陶母心里挺得劲,她?笑着说:“这婚事是山陵使保的媒,他眼光好,我那女婿挺不?错。再?一个,椿丫头就是嫁出?去?了,她心里还是惦记着娘家。”
    “惦记着娘家该教我们咋做粉条。”老婶子拿眼夹陶椿,“我用番薯粉咋做不?成粉条?煮开成番薯豆腐了,热的时候黏的很,凉了又嫩的很,擀也擀不?成,切也切不成。丫头,你给婶子说说,这个要咋做?”
    陶椿笑着摇头,“说不?得,我要是说了,我们胡陵长要找来干仗的。”
    “干仗就干仗,我们不?怕他。”老婶子声高势盛。
    陶椿不?再?接话,走到岔路口,她?冲老婶子摆手:“婶子,得空去?公主陵做客,去?了到我家吃饭。”
    老婶子见她?的嘴比蚌还紧,她?只?能无奈作罢。
    离得远了,陶母说:“你们做粉条的法子不?会被人学去?吧?你这儿口风严实,保不?住就从其他人嘴里漏出?去?了。”
    “没事,最关键的一步只?有我们两口子跟我大哥大嫂知道,还有小核桃。”陶椿心里有谱,番薯磨浆、滤渣、晒粉这些步骤瞒不?了人,也好琢磨,但最关键的是熟浆拌生粉,这点?不?容易想到。再?一个,只?要他们陵里做的粉条充足,价格合理,供得上卖,以陵户们得过且过的心态来看,他们更?愿意拿番薯换,而不?是自己一家人费力巴哈折腾半个月做几十?斤粉条。
    回到家,冬仙舀两盆温水端出?去?洗羊肺,陶母拿锹去?铲雪拔蒜苗,陶椿和?陶桃无事可做,她?俩在檐下踢猪尿泡。陶桃腿脚灵活,花样也多,猪尿泡在腿脚间踢出?残影了。
    邬常安把两张皮子硝好,也加入进来,他蹦得高,腿又有劲,能把猪尿泡踢到屋顶上,风吹下来,他再?给踢上去?。
    陶桃不?服输,她?也用力地抬高腿,使劲把猪尿泡往屋顶上踢。
    陶椿身上不?方?便,她?缩着手站檐下看他俩比赛,不?由说起风凉话:“你俩就踢吧,小心猪尿泡挂屋顶上下不?来了。”
    话音刚落,邬常安踢上屋顶的猪尿泡没动静了,他后退着往屋顶上看,猪尿泡被一坨雪挡住了,风吹不?下来。
    “乌鸦嘴。”他伸手指陶椿,他怀疑她?是不?是动用鬼力了。
    陶椿走出?檐下往屋顶上看,笑着说:“你拿棍子给戳下来。”
    陶母听见院里的声没了,她?走出?来看,说:“挂上面了算了,叫你哥下午再?吹一个拿回来。”
    用棍子戳不?下来,邬常安从仓房里搬来梯子,他爬上屋顶,一时起了捉弄心,他捏一坨雪扭身砸陶椿。
    “你信不?信我撤梯子?”陶椿威胁他,“待会儿我们吃饭,你坐屋顶上闻味。”
    “你撤梯子,我丈母娘会给我搭梯子。”邬常安又抓一坨雪往下扔,还不?忘问:“娘,你给不?给我搭梯子?”
    “给。”陶母笑,“快下来,别摔了。”
    “屋顶积的雪厚,我把雪扫下去?。”邬常安说,“媳妇儿,给我递个扫把。”
    陶椿瞪他一眼,她?想了想,进屋拿根麻绳,又拿个镰刀绑在长棍上递上去?。
    邬常安握着长柄镰刀在积雪上划一刀,刀刃太?薄不?好使,他下了梯子进仓房找个木耙子,再?劈三个竹片卡在耙子缝里。他再?次爬上屋顶去?搂雪,一耙子下去?能掉一筐的雪。
    雪还没搂完,羊肺汤炖好了,陶母喊女婿下来吃饭,“你爹跟你哥晌午不?回来吃饭,不?用等他们了。”
    邬常安应一声,他三两步从梯子上跳下来,说:“我吃完饭再?上去?弄。”
    陶母给他盛一大碗羊肺汤,说:“你就是闲不?住。”
    “他在讨丈母娘的欢心。”陶椿说,“来这儿了他还不?好好表现。”
    邬常安瞥她?一眼,说:“我勤快点?,你脸上有光。”
    陶椿一噎,她?脸上有点?发热,忘了才出?锅的汤烫嘴,她?魂不?守舍地喝了一口,给她?烫得哇哇叫。
    冬仙毫不?同情地笑出?声,她?瞅邬常安一眼,这个快嘴子也该烫舌头,说不?出?话才好。这两口子也不?知羞,腻得她?都没胃口吃饭了。
    “好好吃饭。”陶母提醒,“尝尝
    我做的羊肺汤好不?好吃。”
    陶椿舀半勺醋倒汤里,加了醋的羊肺汤爽口多了,膻味也淡了些,她?吃口羊血,又嫩又滑,羊血咕噜下肚,淡淡的膻味充斥在嘴巴里,再?抿口汤,醋酸冲散羊膻,激得唇舌间冒口水。
    “好鲜,鲜羊血只?膻不?腥。”陶椿说。
    “新鲜的羊肉也是,有膻味没腥味才是好羊肉。”陶母已经吃半碗了,从头到脚都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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