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都吃没了,豆腐和萝卜秧也把汤里的浮油吸没了,陶椿去灶房捞来泡发的粉条丢汤锅里煮。
    冬仙吃饱了,她擦一擦辣得发肿的嘴巴,接过舔嘴巴的春涧,笑着逗她:“你姑母做的锅子好香是?不是??你也想吃了?馋得舔嘴巴。”
    “嫂子,你还没说我跟娘谁做的锅子好
    吃。”陶椿瞥陶母一眼。
    “都好吃。”冬仙两不得罪。
    陶椿翻个白眼。
    “你做的好吃,这顿还没吃完,我又惦记下一顿了。”陶青松说,“炖牛肉的时候,牛油多了就腻得嗓子发紧,这个倒好,越吃越香。”
    “椿妹子,你看今天能不能给?我熬一罐,我明天带回去,到时候请亲戚来家吃饭,也帮你把这个锅子底料卖出去。”水旺机灵地说,“有人买,你做的东西才卖得出去。”
    “行。”陶椿答应,“你回去可得帮我多买牛油,一斤粉条换两斤牛油,粉条先赊欠着,下次我过来把粉条送过去。”
    水旺思索一下答应了。
    “还有我。”春仙出声,“我吃了这顿饭,出了门?就挨家挨户去赊牛油,再帮你们敲敲边鼓,探听一下陵里的人对粉条的看法。”
    “好大哥。”陶椿脆声说,“你们等着,我今晚就熬两罐味道更好的火锅底料。”
    陶青松斜她一眼,真是?有奶就是?娘。
    “粉条煮熟了。”邬常安提醒,“都快下筷子。”
    粉条不少,但一人捞大半碗也捞没了,邬常安手快,吃得也快,他没注意,还如?往常吃粉条一样大口吸溜,一口下肚,他辣得恨不得把嘴剁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
    春仙尝一口,他咬牙哈气:“辣油不是?都没了?咋这么辣?”
    “汤已?经入味了,不单是?油辣。”陶椿吃一口,又辣又烫,这可比酸辣粉条过瘾。
    邬常安大步出去,他拿装豆腐的钵子舀一钵雪进来,嘴里也含着雪。
    “吃雪不辣。”他含糊地说。
    说罢,他吐了雪又挑一筷子粉条吃,嘴巴冻麻了,又香又辣的汁水跟着粉条一起浸入唇舌间,辣味降低了,其他滋味反而?凸现出来了,他竟然品出来了鸡汤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牛羊肉味。
    吃完一口粉条,邬常安又抓一坨雪含嘴里,感觉差不多了,他吐了雪继续吃粉条。
    陶椿哭笑不得,她走?到他身边,“辣得受不了就别吃。”
    “不是?,含口雪再吃粉条可好吃了,你们试试。”邬常安说。
    春仙就喜欢这个滋味,他不含雪,含着眼泪花子吞粉条。
    水旺含了一口雪,再吃粉条,他惊喜地瞪大眼,跟着舀勺汤倒碗里,大口吸溜粉条。
    粉条吃完了都还没吃过瘾,陶母又去拿两把用热水泡着,泡软了丢下锅煮。
    这顿饭吃到最后,几个男人都解了扣子,要?不是?陶母拦着,他们都要?脱了棉袄散热。
    “上午挨了半天的冻,喝了姜水我的鼻子还不透气,脑门?也发闷,这一顿饭吃完给?我热出汗了,浑身轻松,头也不发闷了。”陈青云高兴地说,“我们回去的早上吃一顿,晚上到家了再吃一顿,我就不担心受寒生病了。”
    陶椿跟陶母一起收拾碗筷,她问水旺:“这个辣度你能接受吗?要?是?嫌辣,我熬底料的时候少放点辣椒。”
    “不能少放,就按这顿来。”水旺摆手,“这个辣度好的很,我浑身都在?冒火。”
    春仙趁这会儿身上暖和,他系上扣子,拿起帽子戴上,说:“我出去买牛油。”
    “等等,大哥,咱家里还有一间空屋,晚上让他们跟你一起回咱家过一夜。”冬仙出声。
    “行。”
    “晚上还来这儿吃晚饭,我看你们都怪喜欢吃粉条,晚上煮羊肠粉条汤。”陶母说。
    春仙思索一下,粉条在?陶家应该不是?稀罕的东西,又是?番薯做的,不算金贵,多他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他就答应了。
    陈青云他们无故在?陶家吃两三顿饭,他们不好意思像个客人一样一直缩屋里,纷纷出门?要?帮陶家干活。
    陶父不让他们动手,“冬天哪有啥活儿,没有活儿,你们跟我家姑爷坐屋里说说话。”
    邬常安却一点都不客气,他从仓房拿四柄砍刀,领人出去劈柴。
    “爹,你回屋睡觉去,我来招呼他们。”他说。
    陶青松也让老爹进屋歇着去,“都随意点,让他们干点活儿,他们心里自在?,下次再路过还过来吃饭。”
    “对,以?后我陪我媳妇回娘家,路过侯爷陵,我们来老叔家吃饭。”陈青云说。
    “行,那你们可记得过来。”陶父叮嘱他。
    陈青云应一声,他踢开雪,解开柴捆扯一根粗树枝立在?雪地上,他握着砍刀比了比,一刀下去,树枝一劈两半。
    “你老丈人挺热情好客。”他偏头跟邬老三说。
    邬常安不这么认为,无缘无故的,谁会待陌生人热情,陶家老两口乃至陶家小?两口待陈青云他们热情主要?是?看在?他和陶椿的面子上。
    “你们是?沾了我的光,我是?沾陶椿的光,跟她回趟娘家,我变得爹亲娘爱,受稀罕的很,成香饽饽了。”邬常安笑着说。
    陶母擦着手出来听到这话,她半是?玩笑说:“你好好待你媳妇,娘还能更稀罕你。”
    “娘你就放心吧。”邬常安应得大声。
    “娘,你去哪儿?”陶青松问。
    “我去你小?叔家一趟,看青柏在?不在?家。”陶母拿根棍子,她拄着棍子在?雪地里探深浅。
    而?先一步出门?的春仙则是?先去了陵长家,他身上的香味还没散,一进门?,陵长的大儿子就问:“春仙,你吃了啥好吃的?一身的油香,这个味闻着就好吃。”
    “在?我妹夫家吃的锅子。”春仙抬起胳膊让他闻,“我也是?头一次吃这么香的锅子,我在?雪地里走?了一路,味都还没散。”
    陵长听到声从卧房出来,一进堂屋就闻到一股明显的香味,说不出是?什么香,勾人鼻子,显得他晌午吃的羊肉汤都变得寡淡了。
    “咋这个时候过来了?”陵长坐下问。
    “我想问问分牛肉的时候,牛板油都给?哪些人家了,陶椿今天做的锅子底油是?牛油,我想趁她还没走?,换十来斤牛油,让她给?我熬一罐,日后我涮锅子吃。”春仙说,“用这个底油煮粉条汤也好吃,又香又辣,辣得过瘾,吃一顿人都精神了。”
    “我晓得,我给?你说,你拿到底油请我吃锅子。”陵长大儿子杜福海说。
    “行。”春仙佯装起身,“那我们这就走?。”
    “哎!”陵长“啧”一声,“来一趟多坐一会儿,我问你个事。”
    春仙又坐下,“啥事?”
    “那个粉条,你妹子知不知道咋做?”
    春仙暗暗撇嘴,他摇头,“陵长,你要?是?想吃粉条,就让陶椿他们做了粉条再送过来,这又不是?金贵的东西,拿番薯就能换,还用得着偷师?”
    陵长也是?个厚脸皮,都指着鼻子骂了,他还笑呵呵地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我们自己会做,就不用擎着脖等她送过来。”
    “陶椿年底还要?送一批粉条过来的,我们已?经说好了,不需要?久等。”春仙透露消息,他甚至面不改色地说:“陵里想换粉条的人多,甚至想提前给?番薯,就是?想让公主陵的人多做粉条,到时候让陶椿多送点过来。”
    “这样也行,那我们也提前给?四五百斤番薯。”杜福海说,“反正?都是?认识的人,她拿了我们的番薯也跑不了。”
    “番薯又不值钱,她跑啥跑?不过陶椿不愿意,番薯太多她运不回去。”春仙觑陵长一眼,说:“之前杀猪宰羊的时候,我跟几个兄弟说了一下,想借陵里的大青牛用两三天,我们送两三千斤番薯去公主陵,到时候做了粉条我们几家分一分,够吃到明年了。”
    “那也帮我们捎几百斤番薯,你弟媳妇给?我们送了三斤粉条,这玩意跟羊肉一起炖吃着得劲。”杜福海说。
    春仙顿了一瞬,他家的粉条都不够吃,竟然还有人往外送。
    “陵长,你咋看?”春仙问起主事人,“你要?是?同意借牛,我们就多喊点人,一家出三四百斤番薯,出一次力运上万斤番薯过去,到时候让公主陵的人再把粉条送过去,一家分个三四十斤粉条,差不多够吃一年了。”说罢,春仙又感慨:“三四十斤的米面在?我家顶多吃两个月,换成粉条能吃大半年,这还是?我家人多,人少一点能吃到明年下雪。”
    陵长思索一下,他觉得这个主意挺不错,不过他仍不甘心地说:“就让陶椿在?我们陵里带人做,也不用耗这个力气大老远送番薯过去。”
    杜福海笑了,“爹,你是?真不怕公主陵的陵长打上门?来啊。”
    春仙也笑,“到时候山陵使还得来拉架,你一把年纪了还得劈头盖脸地挨骂。”
    “罢了罢了。”陵长摇头,“你俩出门?挨家挨户问一问,愿意换粉条的就拿番薯,合计一下,陶椿回婆家的时候,你们用牛拖着木板把番薯送过去。”
    春仙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行
    ,这事是?我提的,我负责去跑这个腿。”
    出了陵长家的门?,他搂着杜福海的肩说:“我们先去换牛油,多换点,我叫陶椿也给?你熬一罐。”
    杜福海一听,立马领他去有牛油的人家,有几家已?经把牛板油都熬成熟油装罐子里了,他是?个霸道的,三言两语强硬地把人家家里的油罐子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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