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赏脸,晴好五天,风又大,粉条晾晒三四天就干了,送粉条的队伍出发?的前夜,晾干的粉条有一千七百多斤。陈青云找到陵长,想要拿多出来的四百斤粉条送到帝陵交给他小舅子代卖。
    陵长同意了,故而前往定?远侯陵送粉条的人从离家两天变成离家四天。
    邬常安不?愿意了,他借口家里的活儿不?能长久缺人,反正陈青云晓得陶家人住在哪儿,干脆让陈青云跟着去?带路。
    陶椿:……
    前一晚她?还为他要离家受冻而犒劳他,一睁眼?他又不?走了,这不?是哄骗人嘛。
    邬常安不?出门?,要属邬常顺和姜红玉最?高兴,多个人干活儿,他们两口子能尽早去?看小核桃。
    年婶子等送粉条的人都走了,她?带上两个儿媳妇去?邬家,还没靠近,黑狼和黑豹一个猛子从牛棚里冲出来汪汪叫。
    “邬老三家的狗棚盖得还挺结实,给两只狗还盖个宽敞的木屋,也是心?善的人。”胡二嫂说。
    “那是他家的牛棚。”年婶子说,“说来也奇怪,我来过几?趟,一直没看见牛,也没听见牛的叫声。”
    正说着,邬常顺出来了,他把狗训一顿,高声问:“你们婆媳三个咋溜达到这儿来了?”
    “来给你们帮忙,你们在屋里下粉条,我们在门?口接粉条挂出去?。”年婶子说。
    邬常顺“哎呀”一声,“这可不?是个轻省的活儿,一杆粉条还挺重。”这事?他做不?了主,招呼都没打,他赶忙进去?问陶椿。
    陶椿当然没意见,她?还让年婶子婆媳三个进灶房帮忙。
    “不?担心?方子让我们晓得了?”胡大嫂惊疑不?定?,“我可是听家文说了,前些天阿胜要来帮忙,你让他好没脸,死男人的话都说出来了。”
    年婶子顿时脸色就不?好了,她?瞥大儿媳一眼?,警告她?别乱说话。
    陶椿听她?话头不?对劲,她?暗暗咂摸,心?里猜测年婶子这个大儿媳妇估计是姓李的,跟阿胜说不?准还是堂亲。
    胡二嫂打个哈哈,转圜说:“阿胜那小子干活毛燥,大嫂你晓得,陶椿也不?是不?知道,估计不?敢让他来帮倒忙。”
    “那倒不?是,做粉条的方子事?关陵里的每一个人,地位仅次于制陶,阿胜来了,我又要为他担个风险。你们不?一样啊,你们一家都是管事?的,晓得轻重,而且还有陵长和年婶子管束,不?要我操心?。让你们晓得做粉条的方子,你们年年能来给我们帮忙,要是哪天方子泄露出去?了,还有你们替我们分担猜忌,我干嘛要阻拦。”陶椿半是玩笑地说,“阿胜要是跟陵长姓胡,他要来帮忙,我举双手欢迎。”
    年婶子用眼?风刮大儿媳一眼?,她?这不?想进去?也不?行了,只能脱了羊皮袄抬脚进灶房。
    “椿妹子,你家房子后面的棚子是狗棚还是牛棚?我说是狗棚,我娘偏说是牛棚,我俩还打了个赌,你让我俩谁赢?”胡二嫂笑呵呵地转移话题。
    “赌什么??”陶椿也不?捏着之前的事?不?放。
    “我娘有个玉簪子,青绿色,好看极了,我想要。”胡二嫂给陶椿递眼?色。
    陶椿看年婶子一眼?,见她?也等着,她?笑着说:“牛早被我姑姐牵走了,目前是狗棚。”
    “娘,是狗棚,我赌赢了。”胡二嫂笑得像是真有其事?。
    “过来干活儿,卖力点,回去?了我给你拿。”有个机灵的儿媳,年婶子高兴了些。
    胡二嫂这下是真高兴了,婆婆既然开口了,那说明肯舍得给簪子。她?看陶椿一眼?,跟着脱下大氅和厚棉袄,撸起袖子要来帮忙。
    多了三个人,拌浆的时候,邬家四个人得以?歇息,尤其是陶椿和姜红玉二人,累了就让胡家婆媳换上去?。
    陶椿捏根棍子在地上写几?个字,姜红玉见了,她?想了想,陵长家的大儿媳好像是李家人。
    陶椿暗哼,还只是陵长的儿媳妇,就摆出陵长媳妇的威风,一副要兴师问罪的嘴脸,真是个拎不?清轻重的,私和公?都分不?清,看来陵里李家的人差不?多都一个德行。
    从拌浆到下粉,年婶子婆媳三个一直参与其中,漏粉的时候,除了年婶子,另外两个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敲了两下连瓢带浆团都掉水里了。这下也不?让她?俩干了,年婶子安排两个儿媳妇穿上衣裳出去?,在门?外接粉条杆子往架子上搭。
    “婶子,咋不?让两个嫂嫂也跟你一起练箭?我练了两三个月,现在要力气有力气,要准头有准头。”陶椿说。
    年婶子一脸嫌弃,她?摆了摆手,示意别提了,一提就来气。
    邬常安像个看不?懂眼?色的,说:“胡大嫂爱美,在山外上武课的时候她都是能逃就逃,怕把胳膊腿练粗了。”
    “你咋晓得?你比胡大嫂小好几?岁吧?又不?是一起出山念书的。”陶椿问。
    “她?在学堂很有名的,我听武师傅提起过,你没听说过?好像每年有小陵户出山,武师傅都会?提一提李玉梅,让其他姑娘别跟她学。”邬常安往外瞥一眼?。
    李玉梅气得要走,胡二嫂一把拽住她?,她?拽着人往树下走,小声说:“你要是走了,娘指定?生气。”
    “你瞧瞧,这都是啥人?我就说了一句话,他们夫妻俩倒是咬着不?丢了。”胡大嫂气急败坏。
    都是不?吃亏的厉害人,能是啥人?胡二嫂心?想你都晓得替你李家人打抱不?平,他邬老三又不?是傻的,你跑到他家门口来让他媳妇没脸,他能坐着干瞪眼??
    “来,接着。”年婶子端着一杆粉条走到门?口喊。
    见到她?,胡大嫂立马低眉顺眼?下来,她?小跑过去?接过杆子。
    年婶子啥也没说,转身回屋了,她?才笑着问陶椿:“消气了?你们两口子一唱一和的。”
    陶椿可不?承认她?生气,“我是问正经事?,实在是好奇。”
    “有句话叫佛渡有缘人,我指点一次两次,人家不?当回事?,我还讨嫌说第三次?有那功夫我把家门?口的野蒿拔一拔不?行?”年婶子淡淡地说两句,听见脚步声过来了,她?继续忙手上的事?。
    忙到晌午,陶椿留她?们婆媳三个在家吃饭,三个人没一个愿意的,都穿上衣裳要走。
    “婶子,下午还来吧?”陶椿问。
    “来,我们吃了饭就过来,帮忙哪有帮半天就走的,那可真成偷方子的人了。”年婶子给出肯定?的答复,还指着两个儿媳说:“明年再做粉条,还叫你两个嫂子来打下手。”
    这下不?提胡大嫂了,就是胡二嫂脸上的笑也绷不?住了,下粉条真不?是个轻省的活儿,比洗番薯还磋磨人。一直站着累得两条腿像灌铅了一样,拌浆、漏粉都要力气
    ,就是举着粉条往架子上搭也不?轻松,举得胳膊酸疼不?说,粉条上的水弄在手上,风一吹能把手指头冻掉。
    回去?的路上,年婶子一言不?发?,她?的两个儿媳妇也不?敢说话,回去?吃了饭又蔫巴巴过来了。
    第二天,胡家文和胡家全忙完喂猪喂牛喂羊的活儿,兄弟俩来陶家接替媳妇的活儿,跟着漏粉晒粉。
    “今年合起来磨了近三万斤番薯,滤下来的番薯渣可不?少,陵里养的三畜可有口福了。”邬常顺说。
    “对,番薯渣堆了三堆,搁在雪地冻成冰坨子也不?会?坏,一顿铲几?筐倒锅里煮,供猪牛羊敞开了吃。”胡家文说,“往年一下雪,没了新鲜的草,羊和牛都要掉膘,今年反而长膘。尤其是猪,今年的猪肉肯定?肥。”
    “做粉条利好陵里的人也利好陵里的牲畜,归根到底,利好的还是人。”陶椿说。
    “是。”胡家文点头。
    原先一天顶多能下二百二十斤粉条,多了胡家几?口人的帮忙,现在一天能下四百斤粉条,十天的活儿,五天就干完了。
    老天像是长眼?睛了,家里刚收拾清爽,夜里就飘雪了。
    邬常安刚睡下猛地被锣声惊醒,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弹跳下床穿衣裳。
    “下雪了。”邬常顺先开门?出去?,他赶快往外奔,边跑边喊:“都快点起来,把粉条往屋里搬。”
    邬常安开门?出去?,他拿出铜壶和铁铲,两者?相击,让其他不?明原由的人往这儿来。
    陶椿和姜红玉也很快出去?了,妯娌俩把家里的门?都打开,桌椅收拢起来,又冒雪跑出去?,抬着晾粉条的架子往屋里搬。
    很快,邬二叔家的人跑来了,就连翠柳也来了,搬的搬,抬的抬,争相抬粉条架子。
    胡家全涉雪一路敲着铜锣跑过来,随着他过来,离得近的人也从四面八方跑来了。
    “家里搁不?下了。”邬常安喊,“抬着架子往陵长家走吧,放大棚里,大棚透风。”
    “行,往我家去?。”胡家全喊,“两两抬个架子,走稳一点,别摔了,这些粉条可耗了老大的功夫做出来的。”
    陶椿和姜红玉也抬个架子跟着走,这会?儿也顾不?得穿的长靴还是短靴,只要能走稳,雪窝子也往里面踩。
    后赶来的人扑了个空,听着声,他们猜到了情况。看邬家的门?还敞着,有人过去?帮忙关门?,发?现屋里还有粉条架子,吆喝一声,其他人把粉条架子又抬出来搬去?大棚。
    忙活到大半夜,才把二十三个粉条架子安置好,回去?的路上,有人骂起贼老天,再晚几?天下雪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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