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三声,陶椿和邬常安就醒了?,二人醒来先把自己收拾整齐,尤其是陶椿,她把头发都?盘起来,身?上的衣裳也穿着利索,今天祭祀不求显眼?,但求无?错。
    猪肚鸡昨晚已经煮熟了?,猪肚切丝,鸡肉斩块儿,要?用的佐料啥的也装碗里了?,陶椿都?给准备好,等邬常安把陵殿外面打扫干净,他?先回来炖汤炖肉。
    天亮了?,陶椿和邬常安一起出门,以防万一,两口子还带着弓箭上路。
    先去陵长家,到的时候正赶上陵长一家要?出门,年婶子冲陶椿招手,说:“你今天跟在我旁边就行了?,只?需要?看,不要?你做什么。”
    陶椿应好。
    “爹,那?我们?就去捆三畜了?。”胡家文说。
    陵长点头,“家全跟我一起,我们?先去接你姑奶下山。”
    陶椿跟着年婶子还有她的两个儿媳妇一起走?,快靠近陵殿的时候,胡家族人赶了?上来。
    陵殿门前青石路上的雪已经清扫了?七七八八,邬常安握着木锹遥遥望着,见陶椿一步一步靠近陵殿,最后拐了?个弯看不见了?。
    陵殿里处处都?烧着油盏,煞是明亮,盛灯油的器具精致,青铜莲花盏,油盏上擦得锃光瓦亮。
    值守的人打开库房,胡氏一族的妇人鱼贯而入,她们?规规矩矩地捧出祭祀用的碗碟,以及粮食和干果,都?用红布缠着。陶椿瞪大眼?,她竟然?看见用红布裹着的粉条,这、这……是她封建了?,她还以为祭祀用的东西都?是有定例的,原来还能增减和更改啊。
    胡阿嬷被胡家全背过来了?,她一落地,在场的人见了?纷纷问好,陶椿也低头行礼,她暗暗咂摸,心想公主陵的陵户不仅供奉着安庆公主,也供奉着她的侍女?。
    “祭品都?拿去神厨库。”胡阿嬷开口,她看见一个不算陌生的面孔,对此没说什么。
    年婶子望着老太太进了?陵殿,她不着痕迹地松口气。
    到了?神厨库,年婶子让其他?人先进去,她跟陶椿说:“我姑母看见你了?,她没说什么,看样子她没怪罪你,你今天老实点,别出岔子。”
    陶椿一时哑然?,原来年婶子叫她过来是出于带她刷好感的目的,她诚恳道谢:“多谢婶子,我今儿一定老老实实的,不多说一句话。”
    年婶子拍她一下,转身?进了?神厨库。
    陶椿探头往里面看一眼?,神厨库非常大,挨着墙砌着两个大池子,正中间还有个青铜鼎,不知道干啥用的。不多一会儿她就知道了?,这个兽耳的青铜鼎充当的是锅,鼎下升起了?火。
    胡老的媳妇看陶椿一眼?,问:“大嫂,怎么让一个外人进来了??姑母没意见?”
    “谁是外人?不都?是公主陵的人,好好做你的事。”年婶子头也不抬地说。
    胡大嫂朝陶椿看一眼?,她毫不掩饰她的厌恶,陶椿就像一个甩不掉的鼻涕虫,恶心人。
    陶椿想冲她翻白眼?,但忍住了?,她不能对不起年婶子的好意,反正她也参观了?,她轻步走?出去。
    远处传来猪羊的叫声,声音越来越近,陶椿想出去看,但强忍住了?,她站在神厨库外面盯着东南侧的小碑楼看。
    “邬老三,过来帮忙。”胡家文压着声音喊。
    邬常安忙放下木锹去撵挣脱绳子的牛犊子,几个人一拥而上,抬着牛犊子前往宰牲亭。
    三畜各两只?,塞进宰牲畜的大鼎里用棍子打死,不出血不破皮,趁着牲畜还是热的,陵殿值守的人拿来红布和托盘,猪牛羊盖着红布屈卧在托盘上,再由人抬进神厨库。
    邬常安混在人群里跟着一起去,他?看见陶椿精神抖擞地抻着头站在神厨库外面,二人刚对上眼?,接着他?就被拦了?下来赶走?了?。
    确定陶椿还是好好的,邬常安放心许多,他?继续出去清雪。
    陶椿跟进神厨库,托盘上的三畜揭了?红布丢进大水池里刮毛,接着妇人们?捧着三茶五谷和五果出来,她又跟她们?走?了?。
    来到前殿,陶椿发现前殿多了?几种乐器,她暗暗咋舌,看来还要?奏乐啊。
    祭品端上供桌,陶椿草草扫一眼?就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这种时候她就不往人堆里凑了?。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太阳出来了?,胡氏子孙抬着三畜过来,三畜还是盖着红布,只?有猪牛羊的头露了?出来。
    值守的人拎着一个湿漉漉还在滴水的红布包袱,接着他?点燃殿外大鼎里的柴,火苗腾空,他?把包袱里三畜的皮毛倒进去。
    “到祭天的时辰了。”陵长站在陵殿外跟他?姑母说话。
    胡阿嬷带着一帮妇人出来,说:“奏乐吧。”
    乐声响起,胡家全他?们?抬着三畜扔进烧火的大鼎,接着继续往大鼎里扔柴。
    陶椿来回看一圈,男男女女都是胡氏一族的人,她又朝陵殿里看一眼?,新鲜劲散了?,她突然?觉得没意思。她心想之前的准备事宜都没用上她,之后的祭拜更没她的份,她想出去找邬常安,但又担心事有万一,想了?又想,还是没离开。
    她选个避风的地方缩着,今天为了?行走?利索她还没穿狼皮袄,站在外面喝冷风要?冻死她了?。
    乐声响了?许久,陶椿都?要?冻得流鼻涕了?,乐声终于停了?,她以为祭祀终于结束了?。
    “陶椿,你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你走?了?。”年婶子找出来,“你过来,去神厨库守着祭品,别让猫去偷吃。”
    陶椿“噢”一声,“陵殿里养的还有猫啊?”
    “养猫捉耗子,耗子会把陵殿里的梁木啃烂。”年婶子指了?下从大鼎里叉出祭品的人,说:“你待会儿跟他?们?走?。”
    祭天用的三畜已经烧焦了?,走?近能闻见肉香,陶椿跟着抬祭品的人走?进神厨库,他?们?把祭品放下走?了?,她走?到大鼎旁边坐下。
    前殿又响起乐声,但除了?乐声,再无?其他?的声音传来,人声没了?,脚步声也没有。陶椿坐久了?忍不住心里发毛,她往外看,忍住拔腿就跑的念头。
    墙根下突然?有动静,陶椿吓了?一跳,她矮身?看过去,对上一只?比她脚还长的大耗子,它正盯着她,吓得她大骂一声,拎起大水池里的长柄勺子砸过去。
    耗子跑了?,陶椿走?到神厨库外面竖耳听,乐声也停了?,前殿静悄悄的,她嘀嘀咕咕骂几声,又踢踢踏踏进屋守着祭品。
    一直到日上三竿,终于有脚步声过来,年婶子带着两个儿媳妇和三个侄媳妇进来,说:“陶椿,你去前殿,姑母叫你去给公主上三柱香。”
    陶椿“哎”一声,“祭祀结束了?吗?”
    “要?结束了?,快去吧。”
    陶椿快步出去,走?进前殿,她看见二十多个男人围着陵长站在外面,女?人们?在值守房里烤火。
    “陶椿,快进去给公主上柱香。”陵长说。
    陶椿点头,她从男人们?旁边走?过去,闻到一股浓重的香火味。她抬脚挨着门框进陵殿,里面香火味浓得像焖在锅里的肉,除了?香火味,什么味都?闻不到。
    胡阿嬷燃三柱香给她,说:“给公主磕三个头,让公主认认人,公主会保佑你的,你别担心会有产厄。”
    陶椿没反驳,她跪在蒲团上,在老太太面前,她恭敬地接过三柱香,俯首三拜后,她把香插在香炉里。
    胡阿嬷看着她,见她也看着她,她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陶椿出门不晓得要?去哪儿,她问陵长:“能走?了?吗?”
    “急着回去啊?”陵长笑?,“别急,去找你婶子,我们?晌午分?吃祭品,给你分?福。”
    祭天的三畜已经上了?灶台,祭祖的三畜还在供桌上,供桌上的祭品要?摆到大年初一才?会撤下来分?给人吃。
    陶椿溜出去看一眼?,她张望一阵没看见人,还以为邬常安已经回去了?,她刚要?转身?,发现他?从一墩石像后面探头出来。
    “你还在呀!吓死你了?吧?”陶椿小跑着过去,她笑?眯眯地转一圈,“你看,我还好好的,你快回去做饭,陵长留我在里面分?吃祭品。”
    邬常安眼?睛瞪大。
    “祭天的三畜,上天已经享用过的。”陶椿明白他?的意思,她笑?着说:“放心,我没抢公主的祭品。”
    “那?我回去了?,我把鹅炖好了?来接你,你下午去陵长家陪年婶子说话。”邬常安说。
    “行,快回去吧。”陶椿推他?,“我在里面都?冻得发抖,你还在外面吹冷风一吹就是半天,傻不傻啊。”
    “我过来的时候把你的狼皮袄拿过来。”邬常安把木锹递给她,他?大步走?了?。
    陶椿踩了?踩木锹,她抬头看一眼?威武的石像,又看一眼?风雪中的背影,她扛着木锹进陵殿。
    前殿没人了?,不知道都?缩去哪儿烤火了?,陶椿扛着木锹转一圈没找到人,她把锹随便?往犄角旮旯里一塞。
    绕过小碑楼,陶椿听见了?说话声,神厨库里这会儿人多,正在分?食祭品,火烧的三畜切开后,他?们?捏着肉片直接沾蘸汁吃。
    “陶椿,正要?去找你,你跑哪儿去了??”年婶子招手,“饿了?半天,快来填填肚子。”
    “是不是去找邬老三了??他?吓跑了?吧?”胡家全笑?问。
    陶椿扯出个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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