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花蛇越过屋顶爬进院子里,陶椿和邬常安脚步匆匆追上去,只来?得及看见个蛇尾,蛇身贴着门缝挤进仓房,看样子仓房里已?经进耗子了。
    邬常安见蛇尾也?溜进去了,他松口气,看它熟门熟路地在家里游走,还不怕人,的确是他家的菜花
    蛇。
    邬常顺跟姜红玉领着打哈欠的小丫头回来?,他出声?说:“夜深了,不早了,打水洗洗回屋睡觉吧,明天?一大?早估计就有?人来?榨油。”
    邬常安点头,他跟陶椿说:“我去舀水,你先回屋点油盏。”
    陶椿随意地点下头,她努力将之前放牛时看见的蛇影跟今晚看见的菜花蛇做对比,仔细回忆后,她确定不是同一条蛇。之前牵牛回来?时看见的蛇尾颜色黯淡些,蛇尾也?更紧致一点,估计是山里的野蛇,活动量大?,脂肪少。不像邬菜花,都蜕过皮了,蛇尾巴上还胖出褶子。典型的富贵命,一个蛇洞住好些年?不换,也?没天?敌,不仅自己?捕猎,主家还时不时给它添食。
    仓房里响起一声?尖利的吱吱叫,邬菜花又捕到一只耗子,陶椿拍了拍盖着麻袋的木机,心想过些天?榨完油,邬菜花又要长胖。
    回到屋里,油盏刚点亮,邬常安拎着热水桶进来?,他关上门利索地脱下外衣,一身的油香味,他都闻不到其他的味道了。
    “邬菜花估计跟公蛇厮混过了,等它产蛋孵化小蛇,逮几条蛇送到山谷里养,再养几只猫,免得油坊闹耗子。”陶椿说。
    “不用费这心思?,耗子多的地儿,会有?野的菜花蛇过去。我估计邬菜花今晚回来?就是因为陵里的耗子都往咱家这个方向跑……”
    “得得得,赶紧打住。”陶椿想象一下群耗狂奔的画面就受不了,她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明儿我催催陵里的人,都抓紧时间榨油,这批花生榨完油,赶紧把木机送到山谷里去。”
    邬常安笑,“你不是还能吃田鼠肉?这咋就受不了了?”
    “住在耗子窝里跟去耗子洞里打耗子能一样?”陶椿斜他一眼。
    洗漱好,陶椿躺床上,邬常安出去倒水,正巧看见邬菜花从仓房出来?。他泼了水跟过去,墙根下,蛇身绞住两只黑皮耗子,草丛里还有?动静,估计是余下的耗子逃跑了。
    邬常安没打扰菜花蛇进食,这波耗子来?得好,蛇忙着逮耗子就无暇去偷吃鹅棚里的小鹅。
    一夜过去,邬家五口除了小核桃都没睡安稳,睡梦中隐隐约约听见耗子的吱吱叫,时远时近,闹得人睡不好。
    陶椿躺在床上听邬家兄弟俩在外面谈及夜里耗子的叫声?,一家人都听见了,可见就不是做梦。她翻身起床,打着哈欠开门出去,目光在院子里扫一圈,没看见蛇也?没看见耗子。
    “饭还没好,不再睡一会儿?”邬常安提着泔水桶出来?倒泔水。
    “睡不着了,我出来?走走。”陶椿往外走,太阳出来?了,盘蛇的石头上湿漉漉的,露水珠子滑落,如雨滴一样挂在石头尖上,看样子邬菜花忙了一夜,没空在石头上晒月亮。
    陶椿绕着房子走一圈,不见菜花蛇的影子,她去蛇洞外喊两声?跺两下,不见蛇露头,她准备回去了。猛地听见母鸡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咕咕大?叫,她快步跑过去,赶到的时候看见两只母鸡领着一群小鸡跑远。
    陶椿清楚家里的鸡每天?早上都会去牛棚里刨牛粪和草渣,从刀疤脸吃剩的草渣里捡食草籽,故而猜测它们是从牛棚里逃出来?。
    香杏昨儿牵牛的时候没关牛棚门,陶椿直接进去,一眼看见之前狗睡的草窝里趴着一长条蛇,蛇腹高高鼓起。不过比鼓起的蛇腹更显眼的是草窝里还扔着几只死耗子,耗子毛湿漉漉的,看样子是蛇吃进去撑得受不了又吐出来?的。
    陶椿快步跑回屋,喊大?嫂和小侄女来?看自己?把自己?撑吐的肥蛇。
    “你看它那大?肚子,绝对是回蛇洞的时候卡住了,进不去洞,它才会歇在牛棚里。”陶椿指指点点。
    “都撑吐了,肚子还这么大?,今天?一天?估计是动不了了。”姜红玉摇头,她感叹说:“这也?就是家蛇才这么蠢,要是活在山里,撑成这德性?早被老鹰抓走了。”
    陶椿嘿嘿笑。
    小核桃也?咯咯笑。
    “你还笑话?它,你跟这蠢蛇没两样,昨晚是谁撑得坐都坐不下来??跟这条盘不起来?的蛇一样,只能站着。”姜红玉戳小核桃的脑门。
    小核桃觉得更好笑了,她哈哈大?笑。
    菜花蛇凶狠地吐出蛇信子,还发出嘶嘶声?,陶椿还是头一次见它嘶嘶叫,她心想它是不是生气了。
    正好邬常安在喊吃饭,陶椿顺势关上牛棚门,说:“算了算了,不嘲笑它,它可是你小叔的救命恩蛇,咱们要厚道一点。”
    姜红玉坏笑一声,回到院子里,饭菜已?经端出来?了,她看见小叔子,说:“老三,刀疤脸救你一命,你们兄妹三个……”
    “吃饭吃饭吃饭——”邬常安忙打断,一听就不是好话?。
    姜红玉笑一声?,她接过丈夫递来?的饭碗,刚准备继续说,又见他剥一个鸡蛋喂到嘴边。
    姜红玉笑得更大?声?,她接过鸡蛋咬一口,眼睛看向桌上的凉拌灰灰菜,邬常顺知情?识趣地给她挟一筷子,只求堵住她的嘴,可别再提了。
    “你尝尝好不好吃。”邬常安也?给陶椿挟一筷子,“我按你说的做的,灰灰菜烫熟晾干水,用盐、醋和你昨晚炸的辣椒油拌的。”
    灰灰菜烫到七八成熟,没过热油炝炒,嚼着脆生生的,配着花生油炸的辣椒油,压下了菜茎里微涩的味道,草木香配着油香和辣椒香,很是下饭。
    “好吃,头一次做就这么好吃,邬管事手艺不赖。”陶椿不吝啬夸奖,“菜烫得刚刚好,脆生生的,少烫一瞬是生的,多烫一瞬就软烂了,就是我都拿不准这个尺度。”
    邬常安晓得她说得夸张,奈何他受用,翘起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小核桃盯着她小叔瞧,她嘻嘻笑出声?。
    “你笑啥?”邬常安问。
    “我笑你。”小核桃喳喳说,“不害臊。”
    这下在座的几个人纷纷笑出声?,邬常顺笑着给牙尖嘴利的小女儿挟一筷子灰灰菜,调侃说:“快尝尝陵长大?人爱得不得了的灰灰菜。”
    姜红玉咽下嘴里的饭,她不怀好意地接上之前的话?:“邬管事,菜花蛇救你一命,是你的救命恩蛇吧?刀疤脸也?救你一命,你们认它当爹,轮到蛇了,你们可不能偏心啊。”
    “总不能是咱婆婆的魂儿附在蛇身上了……啊!”见邬老三伸手要掐她的嘴,陶椿一跃而起,她端着饭碗跑了。
    “大?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一大?早的,啥事这么高兴?”邬小婶问。
    陶椿这才发现?来?人了,黑狼黑豹不在家,人快走到院子里了都没人发觉。
    “小婶一家来?了。”陶椿跟家里人说一声?,转而说:“在闹着玩,你们这是来?榨油?这么早?我们还没吃完饭。”
    “早点来?不排队,也?免得耽误其他人。”邬小婶说,“你们吃你们的饭,你两个堂哥昨儿在这儿看了,叫他俩上手试试。”
    “二叔,小婶,堂哥堂嫂,你们都吃过饭了?再坐下吃一点?尝尝老三的手艺。”姜红玉指一下凉拌灰灰菜,说:“这是用花生油炸的辣椒油拌的,爽口的很,不像猪油,一遇冷就起油腻子。”
    闻言,邬小婶从盘边捏一根灰灰菜喂嘴里,入口又香又辣,一嚼,醋味混着菜汁压下辣味,等咽下了,满口的油香味。
    “好吃,我晌午也?拌一盘,就是辣椒油、醋还有?盐?”邬小婶问。
    邬常安点头。
    陶椿端碗走进来?,板栗粥吃完了,她放下碗筷拿个煮蛋在手上,走到木机旁指点两个堂嫂压油饼。
    “呦!我还当我家来?得早,没想到还有?更早的。”雪娘领着两个孩子进来?,陈青云跟在后面挑着担子。
    “我们离得近,过来?方便些。”邬小婶接话?,“你昨晚碾了多少斤花生?”
    “八十斤,我一次多榨点油,得空给我娘家送一坛子。”雪娘面带高兴,往年?都是她娘家人补贴她,往她这儿送吃的用的,眼下她终于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往娘家送了。
    “陶陵长,这榨了油,你要不要回娘家?我们一起出发。你要是没空回去,我帮你捎东西送到你爹娘手上。”雪娘问。
    “回。”陶椿回
    答,“你要是想跟我们同行,得等些日子,我要等成王陵和安王陵的陵户过来?拿走粉条。”
    “这事不是有?陈雪接手?交给她打理?不就行了。”陈青云说。
    陶椿不是很放心,尤其是榨油的木机还在陵里放着,离外陵人住的地方又近,家里的人都走了,保不准夜里有?贼人上门偷看。
    “眼下油榨出来?了,我看看能不能再谈两笔生意。”陶椿扯出个借口。
    “你的事重要,我们不急,能等。”雪娘打定主意跟陶椿一起走,不为别的,主要是担心陶椿两口子上路遇到野兽,她对公主陵太重要了,可不能出事。
    姜红玉吃饱了,她起身说:“我去作坊一趟,还有?一千斤粉条没晒干。”
    “行,你快去。”雪娘说。
    邬小婶也?点头,“我们又不是客人,不需要主家作陪,你们随意点,该干啥干啥去。”
    陶椿看见小核桃领着雪娘的两个孩子往外走,她估摸着她要带小伙伴去看蛇,她忙追出去阻止,“小核桃,菜花蛇怕人,你带小伙伴过去看它,它会吓得拖着肚子逃跑,保不准会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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