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途的反应委实出乎了殿上所有人的意料,高俅更是被他反问得一呆,随即脸上更是惊怒交加!
    这小子的胆子也是太大了!几乎所有重臣心里都生出了这么个念头来。因为照常理来看,作为初入皇宫,身处文德殿重地,又是面对着皇帝和一干重臣,能说出话来已是不易,现在还是在被高俅这么个太尉的逼问之下,换个人怕是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只会一味推脱求饶了,哪里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事实上,有几人也都和高俅打着相同的心思,准备一旦孙途真乱了阵脚,就以他杀朱勔之罪为突破口,直接就在官家面前把罪名给他定死了,哪怕不能真要了他的命,也得让他再难于朝中有任何的立足之地。而只要他再无翻身机会,他们就有的是各种手段来对付这么个身边已无多少可用之人的小小武官了。
    可是,孙途的这一反驳却把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粉碎,竟反守为攻,将了高俅一军!
    本来嘛,早在去年时江南那边就已联名把各种通敌酷烈之类的罪名都给安在了作为死人的朱勔头上,当时高俅他们也为了避嫌不敢为其开脱,现在旧事重提更多只是找个借口罢了,一时间又怎么可能真能把孙途的反诘给破解了呢?
    赵佶也若有所思地看了高俅一眼,隐隐记起了之前的一些东西,这让高俅更是额头见汗,有些慌了。孙途却是心下大定,再度抬头:“陛下,臣之所为虽有些不妥,但当时情况紧急,也确实拿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了。而且自朱勔被杀之后,江南各军军心大振,这才有了在一年时间里夺回各处城池,并生擒方腊等贼首的结果,还望陛下明鉴!”
    他不但要把罪名完全洗清,还要将杀朱勔一事变成一件功劳!但仔细想来,孙途的这一说法居然也没什么错,毕竟事实真就摆在了眼前,当朱勔任主帅时,江南乱作一团,频频失地不说,更使当地百姓全都归了那些反贼。可再看他死后呢,只一年间,已被孙途平乱成功,所以若说其与反贼有所勾结还真不算是冤枉了。
    话到这一步,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都已彻底坐实朱勔大有问题,孙途杀他不但无过,而且有功,而高俅拿此事发难,就显得有些可疑了。
    “陛下,臣以为越侯所言确实在理,朱勔确实罪不容诛,但他既已伏法,连亲族人等也皆受株连,就不必再多作追究了。而且今日在此只为论功,又何必再提此等事情呢?”终于,蔡京缓慢地开口为高俅打起了掩护。
    蔡太师在赵佶面前的影响力还是相当大的,听得这话,他也把目光收了回来,笑着点头:“太师所言甚是,前事就不必多作计较了,孙卿也请起来说话吧。”没有任何问责高俅的意思,就把此使给轻轻地揭了过去。
    孙途也知道只靠这么几句话想对付高俅这样的宠臣是不现实的,所以也就顺势答应着站起身来,没有再追打不放。对于他这一表现,皇帝更感满意,又道:“要说起孙卿你为国立功,朕还是深感欣慰的,因为就在前两日,得知是你在江南取得大捷后,朕才从崇政殿的屏风处看到了你的姓名。仔细想来,朕与你当日也曾见过一面吧,那是在三班院,可对吗?”
    “陛下圣明,臣对当日之事也是记得清清楚楚,也正是因为那时与陛下有过一番对话,才使臣自此后一心想着为国效力,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孙途忙大声应道,完全是一副受了知遇之恩后的激动表现。
    “呵呵,你也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啊,区区几年间,你已从一不入流的小吏积功升为,唔,对了,除了侯爵之外,孙途还有何升赏啊?”皇帝说着,已看向了一旁暂管着枢密院事务的高俅。
    高俅心里苦啊,自己才刚想对孙途发难,现在又要为其升官了。但皇帝动问,他也只能作答:“回陛下,枢密院的意思,是升其为节度留后,并有朝廷一早定下的越侯之位。”
    这确实算是武将中地位极其崇高的官职了,至少从虚名上来看是这样的。因为节度留后再往上就是节度使,而大宋朝其实几乎不设这一实职,除非是入中枢,否则到了节度留后这一级,武将就算是当到头了。而孙途,还有个侯爵的身份在头上,如此地位就显得尤其贵重了。
    孙途自然知道这次的升赏确实不小,当即再度叩谢。而后,赵佶又好生夸赞了他一番,不但赐了一大堆的金银钱帛与他,还顺带手封了雅儿一个五品的诰命,这虽是应有之意,却也是相当大的恩荣了。
    在孙途又是好一番的谢恩后,赵佶才笑着又道:“孙卿,你这次为朝廷立下大功,朕实感欣慰非常,不知除了这些恩赏之外,你可还有其他要求吗?”
    其实这一问只是皇帝的客气而已,一般情况下,臣子到了这时候只会是满怀感激地再谢恩一回,然后道一句自己已别无所求之类的场面话,最后君臣都各自满意,便可退出殿去了。
    可偏偏今日的孙途却不照常理出牌,面对这一礼节性的一问,他真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来了:“陛下,臣确有一请不知陛下可否恩准。”
    “那就……”赵佶本来都想直接让他退下了,话说了出口,才发现事情有变,只能迅速改口:“说来听听。”神色间都带着一丝茫然与狼狈了,其他臣子更是面露异色,都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脸皮与胆子如此说话了。
    孙途却压根没有在意这些人的想法,只是说道:“因为朝廷召见得急,所以臣在没有将江南诸多事情都安排妥当前就已赶回汴京,不知陛下能否恩准让臣再回江南……”
    “不可。”一听这话,高俅顿时就急了,下意识里就已出声打断,惹得皇帝再度侧目而视,也让他脸色一白,知道自己失态了。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陛下,枢密院这次所以把孙途召回汴京一者是为了体恤于他,毕竟他这些年连续在山东和江南作战,自是身心俱疲,可不能再劳累他了;二来,也是出于朝廷规矩考虑,我大宋自来就有轮戍之法,将领带兵超过三年便该易处他地。这孙途在山东和江南带一军早已超过三载,若再把他留在那边,终究不妥。臣如此安排,也是为他考虑,免惹人议论啊。”
    这番话又说得合情合理,不但赵佶和一干臣子连连点头,就是孙途也拿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来,因为这就是大宋一贯而来的用兵之道——为了能压制住武将可能出现的反制朝廷,宁可削弱地方军力,也必须让将兵互不相知。
    高俅这一说完全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了,自然让孙途再难应对,只能是认下了这一安排。事实上,他既然来了汴京,就没想过还能轻易回去,所以倒也不是太过失望,不过神情却又显得有些落寞。见状,反倒是赵佶有些觉着不好意思了,当下笑道:“孙卿也不必太过失望,规矩如此,但不意味着你将来就没有再为朝廷效力的机会。你既有此等本事,他日北取燕云,自然有的是你杀敌立功的时候。”
    “臣多谢陛下信任。不过,臣还是有一请。”孙途心中一动,试着又道:“还请陛下能与臣一个继续为朝廷,为陛下效力的机会,能在京中任一实职差遣。
    他话音一落,蔡京脸色就是微微一变,他已经迅速看了出来,孙途之前说想回江南只是虚晃一枪找个由头而已,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一个官员在京城有没有权力,或者说有没有自保之力,最关键的不在其官职高低,而在差遣的实权有多大。若是孙途不主动问这一句,赵佶不会过问这等小事,蔡京高俅等人当然也不可能把这等机会送到他手,所以很可能他接下来就会有名无实,最后被人彻底遗忘。而到了那时候,孙途的死期也就到了,别说高俅了,就是开封府的一名官员,都有的是手段置他于死地。
    可现在,情况却完全不同了。孙途居然真就问了,在一百个官员来了九十九个都不好意思直接询问自己差遣职权的情况下,他做了那第一百人,厚着脸皮问了这么一句。而这一下,就连蔡京都已无法出声干预,皇帝自然也不可能再弃之不顾了。
    “孙卿还真是忠心国事啊,你说说吧,有何想法?”赵佶随口问道。
    “臣只是一介武夫,所以一般事情还真做不了。臣只有一颗忠心,所以禁军或是皇城司臣以为还是可以胜任的,不知陛下能否照准,让臣在这两处衙门里任一官职呢?”孙途还真就老实不客气地给出了自己想要的职位。
    这家伙怎么就如此胆大脸皮厚啊……这是殿上群臣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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