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去西苑的马车上,刘玄还在想着事情。
    韩振把林千誉一行人带到府里,刘玄着实激动了一番。这支勘探队是他亲自交待的,为的就是勘查从辽阳到京师的铁路线路。
    这件事已经准备好几年了,勘探队早就跟着商队把这条线路,暗中来回勘探了一遍。这次只是做最后的核实。
    “三年培训,再是十年的东奔西走,勘探队足迹遍及大江南北。今日向汉王交出京辽铁路线路图,是我等交出的第一份成绩。”林千誉的脸被阳光晒得黝黑,眼睛却冒着精光。
    地图在长桌上被展开,刘玄伏在上面细细地看着。林千誉在旁边解释着。哪里有坡度,哪里有弯度,哪里要架桥,哪里要挖渠,哪里土质松软,哪里泥沙混杂,标的非常详细。
    “都避开了田地和村舍坟茔吗?”
    “避开了,走得都是荒地,实在避不过去的,宁可走田地,也不穿村舍和坟茔。”
    “那就好。铁路是新东西,肯定会招人非议,要是再牵涉到拆迁村舍坟茔,就会更加麻烦。而今这时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过些时日,大家体会到铁路的好处,又慢慢习惯了,那就好了。”
    “属下明白汉王的苦心。”
    “铁路两边留出电报杆的地方了吗?”
    “留出来了。”
    “嗯,我看看,铁路从辽阳城南关的火车站出来,南下至鞍山、海城,再掉头向西,在牛庄过辽河,过盘山再折向西南,到锦州,继续向南,过宁远、广宁,经临榆山海关入关。过昌黎、滦州到开平,在这里分两路,一路继折向西,经宝坻、香河,过通州至东直门。另一路继续向西南,经梁城到塘沽。”
    “是的汉王,这就是殿下规划的京辽线。还有这边,殿下规划的塘同线,从塘沽过天津城,经武清到京师丰台,再从这里继续西进,经怀来、保安、宣化、万全到张家口,在这里再折向西南,经阳高到大同。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就是核实下这条线路。”
    “没错,张家口和大同,这是阴山和北塞的两个重要铁路枢纽。张家口要计划修一条张北线,经过锡林直通北海。大同则修建两条线,一条是南下连接太原,一条是北出集宁、归化,再沿着河套南下银州,再继续沿着黄河直到兰州,与陇海线交汇。”
    “殿下,这可是百年大计,可传世千万年啊。”林千誉激动地说道,“只是这火车什么时候能好?”
    “宋博士他们已经造出一个原型机,在研究院和本溪的铁轨上跑了一个多月。中间有些问题,在不断改进。预计明年第一台蒸汽机车会造出来。修铁路不是小事,要做好各种准备。首先鞍山、抚顺的铁和煤要完全开挖出来,鞍山、千山钢铁厂的高炉要扩建,前两年研制出来的平炉也要修建。”
    “钢铁厂大建之后,三酸两碱的化工厂也要扩建了,而这些工厂的大建,对原料的需求就会猛涨,相应而来的就是运输的要求。这简直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不过这些在殿下的深谋远虑下都不是问题,我们藏在暗处的十年积累,现在可以完全拿出来了。现在想来,殿下真是暗夜悬日,明照千古万里啊。”
    “没有那么夸张,我们的这些成就其实也是在诸多前人的积淀下薄积厚发。”
    神武帝当年也是点开了科技树,还攀爬了数十年。后来虽然慢慢跑歪了,但集贤馆和传下的风气习惯依然在,每朝每代都有人愿意投入精力和心思去研究这些东西,好博得一份官身。
    炼制硫酸的铅室法、平炉炼钢法、水力或畜力机床等技术,都是在这数百年间打下基础,慢慢累积完善的。刘玄当年开办的研究所,只需要从集贤馆里把这些蒙了一层厚灰尘的资料抄录一份,以为基础,再找准方向,加以突破。加上宋恪元这些大才,很容易就爆发了。
    “林兄,我准备成立一个勘察院,按省分队,勘察该省的道路、水文和矿藏。就要辛苦你总领这勘察院院事。”
    “属下恩谢殿下信任,这勘察院一事,属下当仁不让了。”林千誉当即说道。
    这才是我带出来的人,该担当的时候绝不含糊。
    当时又聊了会,有人来禀告,说宝庆公主请他入西苑,有要事商议。
    刘玄出门已经不骑马那么招摇了,他现在身份特殊,多少人憋着心思想弄死他。要是还像以前那样,早晚要丢了小命。
    所以他出门是一队骑兵护卫,然后三辆马车一起出动。这看上去一模一样的马车都是加了钢板,不怕弓弩和铅弹。外人也不知道刘玄坐在哪辆车上。
    到了东华门,殿帅刘罗山出来相迎。
    “刘叔。”刘玄在第一辆马车上郎声道。
    一个瘦高精壮的男子在马上笑着应道:“恭迎殿下。”
    刘罗山是刘金堂的叔叔,从果毅公开始就跟着刘家的旧部兼族人,刘仁帅关东军入关,跟冯遇仙、尚伟民通了气,先举尚伟民入枢密院,然后刘罗山调任殿前司指挥使。
    刘罗山策马站在那里,等着刘玄一行人验了关防,然后带着他们进了东华门,直奔西苑。
    在马车上,刘玄忍不住又复盘了京师和直隶的防御部署,汤泽南任侍卫司指挥使。他是汤鼎诚的父亲,汤家也是从果毅公时就跟着刘家的旧部。
    宁世衡任京营指挥使,他是宁师道的伯父。同时西山营、新三营全部编入到京营,武官军将全部汰换,先到西山武官讲读所好好学习一番再说。新京营将编练二十个步兵团,组成四师,由兰瑜、黎文忠、杨越彬、姜忠源分领。
    直隶团练军由京畿兵马使符友德领着,分驻天津和保定,重新编练。塘沽进驻了北洋水师第四分舰队,统领是关鼎臣,他爷爷关德山是刘仁的武学老师,父亲关怀敬是刘仁的好友。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则委了章衢,他是齐昂的铁杆。作为让步,京兆府知府则委了邹国廉,他是杨慎一和周天霞的同科。
    如此算下来京畿的水陆关隘,都是自己人在把守着,固如金汤。这就是军将世家的底蕴,就算现在立即接管全天下的兵马,刘家也能从夹袋里源源不断地拿出信得过又能干的人去各地赴任。
    朝鲜那边留着徐天德、宋辅臣等人,以熊津军节度使司马、判官等身份继续执掌着军权,配合那边的军政改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德真郡主诞下的是一女,已经被册封为翁主。后面还需要刘玄再继续努力。
    “也就是在文官这块缺人手,就靠关东拉拢的那些人,自己在国子监的同学、乡试会试的同门,远远不够。或许这就是文官那边有恃无恐的倚仗吧。”刘玄默默地想着,眼睛透过车窗帘子看向南边,那隐在树影阁楼间的半山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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