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太子殿下。”
    太子复起身,踱至窗外,空中星光正逐渐暗淡,天光初显。
    他抬起沾了一丝血迹的右手轻嗅,似乎还能闻到之前在那刺客身上染上的淡香。
    那香味他再是熟悉不过,正是长姐清悦常熏的沉水香。
    ***
    一夜无梦,春眠正酣,阿绵就被外面唧唧喳喳的鸟叫声闹醒。
    才出了个声,就有婢女推开门笑道:“小姐醒了。”
    “怎么这么热闹?”
    “小姐不知,今日一早就有几只喜鹊在廊前叫唤呢。”婢女为她罩上外衫,“夫人见了也高兴得很,说是吉兆,又是在小姐房前,道小姐最近有好事发生呢。”
    阿绵扑哧笑道:“有好事?我可想不出最近有甚么好事会与我相关,香儿小九她们呢?”
    “她们在拿谷子喂那几只鹊儿呢,它们倒也乖觉得很,似是知道奴婢们好意,见人靠近都不会飞呢。”
    “哦?”阿绵有些好奇,推开小窗看去。檐前果然立了几只娇小的喜鹊,正叽喳叫着,不时啄一下香儿她们扔去的谷粒。
    “奴婢们都说是有灵性的,才在小姐房前不走呢。”婢子接道,“可惜夫人不让奴婢们抓来养着,说是会折了福气。”
    阿绵点头,“这种鸟儿特地抓来养着倒失了寓意,若因为没照顾好有个什么意外就更不好说了。你去叫香儿她们进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
    “嗯。”阿绵抵颌朝外眺望,除了那几只可爱的喜鹊,还有不远处小花园满目的□□。
    对窗外轻轻吸气,扑鼻而来的是这个时节特有的泥土芬芳和晨风送来的湖水气息。
    春意盎然,叫她不由心情大好。
    “月前我让人种下的那株银杏如何了?”
    “已经发出芽儿了。”香儿为她梳髻,小九正挑选合适的春衫,“再过几日便能长出树形来了。”
    “嗯,让人把旁边圈起来,免得有人粗心大意踩上去。”
    “早圈着呢。”香儿笑道,“夫人还来看了一回,道是什么宝贝,让小姐这般上心,还亲自浇水去。”
    阿绵眨眼,“不过是从三哥哥那儿磨来的,种着玩儿罢了。”
    小九似忽想起什么,“对了小姐,张小姐一早便打发人来问,邀您去游湖。奴婢想着先等您醒来再回,但夫人听说您今日与公主有约,便代为回绝了。”
    阿绵唔了声,表示知晓,那位张小姐是御史大夫张承的长女,性格爽利,值得一交,可惜每次都想给自己和她哥哥牵线搭桥。
    “前阵子二哥给我扎的纸鸢呢?”
    “小姐说的…可是那只青鸟式样的纸鸢?”小九小心问道。
    “难道二哥还给我扎了别的?”阿绵笑意盈盈反问,随意选了一支簪子,“天儿这么好,风也不大,正适合去放纸鸢,五姐姐应该也很喜欢。”
    小九声音有些低了,“大少爷偷偷来要过一回,说要对着青鸟纸鸢做个更好的,不想…直接被大少爷戳破了,至今也没还回来呢。”
    香儿怕她生气,忙解释道:“大少爷说小姐不喜欢放纸鸢,定不会记起来的,说若是您记起了就去寻他要。”
    阿绵:……
    她这大哥是够幼稚的,还没有比他小了一岁的二哥沉稳。
    “那就换别的。”阿绵心情正好,决定改日再去找她的好大哥算账。
    用过早膳,阿绵来到和宁清惋约好的地方,正是京城内有名的太清湖旁。
    太清湖周围栽了一圈倒柳,如今春季正是发出柳芽儿的时刻,生机勃勃。湖旁另设有亭台水榭,桌椅皆别出心裁地以木雕成,制成各种有趣式样。
    宁清惋早派侍卫将湖周围的人清了干净,阿绵到时,便见得她满面笑容地坐在亭间,面前站着一个正唱戏与她听的小戏子。
    阿绵走近了一看,才发现那小戏子生得格外俊俏,虽敷了一层□□,也不难看出少年的精致秀丽来。
    见到阿绵,小戏子揖首行礼,宁清惋这才发现她,不满道:“晚了。”
    “总得让我梳洗一番吧。”阿绵和她随意惯了,打趣道,“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吗?”
    “我怎么了?”宁清惋低头看自己,她今日做得是少年装扮,端得是风度翩翩,潇洒倜傥,“难道不好看么?”
    她合上折扇,挑起那小戏子下颌,“青音,难道本公子不俊俏吗?”
    名唤青音的戏子微红了双颊,道了句“俊俏至极”便不再言语。
    阿绵悄悄翻了个白眼,和她咬耳朵,“你不是说不喜欢这种……嗯,娘兮兮的?”
    宁清惋也耳语道:“本公主那是特指驸马,若驸马也愿意像青音这般被我养着,对我唯命是从,那就不介意了。”
    阿绵汗颜,这位五公主还真是贯彻了她从前的话语,要养三千面首啊。
    “准备做什么?”阿绵让青音退到远处,“先说好,骑马不去,游湖不去。”
    阿绵不爱骑马,虽然她喜欢在马上迎风奔驰的感觉,但是……之后腿侧火辣辣的疼就该她受好几天了。
    游湖的话,实则是她最近游得太多,导致现在看了船就晕。
    宁清惋笑得狡黠,“谁说今日是我做安排了?”
    “不然还能有……太子哥哥!”阿绵惊喜出声。
    近几年她已经很少在宫外见到太子了,因为元宁帝将朝事全权托理,太子就忙了许多。
    太子一身玄色缎袍,袍内露出金色祥云镶边,腰系紫色锻带,剑眉上扬,正大步流星朝她们走来。
    他腰间悬着一把利剑,气势逼人,也不知是从何处赶来。
    “阿绵。”太子立在她身前,神色虽无异常,但阿绵还是瞥见了他眼角的一抹青黑。
    “太子哥哥昨夜没睡吗?”
    “审了几个小贼。”太子坐下,眉宇间丝毫不见倦色,笑道,“今日孤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等到了他说的好地方,阿绵才知是绕梁阁,她听人说过几次,据闻这里的伶人都是精心□□,听过她们唱曲儿弹琴,可三日不知肉味。
    宁清惋喝了口茶,“二哥就是带我们到这?我还当是什么新奇的地方,也不知这阁里的人,可比不比得上我家青音的嗓子。”
    本来太子一直视他人若无物,宁清惋一提才发现旁边这油头粉面的小戏子,当即不悦道:“滚出去!”
    青音看向宁清惋,却见她只是自顾悠悠品茶,微一咬唇,便告罪退下了。
    “孤说过什么?”太子扫过宁清惋,眸光锐利,“不许让这些玩意儿出现在阿绵面前,你若带坏了她,孤先替你母妃把你收拾了。”
    宁清惋吐舌,小声道:“我也没做甚么,不过是让他唱了几支小曲儿。”
    阿绵以手抵额笑看着他们,太子代为掌理朝政几年,已经越发有帝王威严了,如今很少见到他这样故意吓唬人的模样。
    “阿绵你也不帮帮我。”宁清惋被自家二哥治得差点约法三章,小声抱怨。
    “我可不敢。”阿绵同样小声,“太子哥哥现在可凶了。”
    说着她龇了龇牙,正好被转过头的太子抓到,忙对他讨好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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