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秦阳也是满脸悲痛,知他家中有三位挚爱亲人去世,此番提议确是为了村民们着想,不由得面面相觑,均作声不得。
    秦阳拭过眼角泪水,低沉道:“而且,火葬后,我们可以收拾亲人骨灰,随身携带,他日另择良地下葬,总比匆匆将他们安葬于荒郊野外要好罢?”
    见他想得如此周到,先前大声反驳者们不禁脸有愧色,这事便决定下来了。
    大半个时辰后,火葬的准备工作相继完成。秦阳依次抱起费大夫、徐氏、义父的遗体,轻轻放到柴草堆中。
    他端端正正跪在柴草堆中,叩了三个响头,含泪祷告道:“师父、师母、义父,您们虽非秦阳的亲生父母,但养育教导之恩可逾再造。秦阳今日先送你们上路,异日必杀尽‘黑狼’马匪,为你们报仇雪恨,将你们风光大葬!”
    他从孟少枫手里接过火把,默默地点燃了柴草堆。
    漫天升腾的火焰中,看着三位至亲至爱的老人慢慢消失于烈焰浓烟中,秦阳眼中热泪滚滚而下,嘶哑的嗓子中哼起了一首老歌:
    “门前老树长芽,
    院里枯木又开花。,
    半生存了好多话,
    藏进了满头白发。
    记忆中的小脚丫,
    肉嘟嘟的小嘴巴,
    一生把爱交给他,
    只为那一声爸妈。
    时间都去哪儿了,
    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
    生儿养女,一辈子,
    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
    时间都去哪儿了,
    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
    柴米油盐,半辈子,
    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了。”
    歌声悲凉入天,响彻澄空,孟家村民们思及逝去的亲朋戚友,都泪流满脸。
    月儿和星儿一左一右紧紧地搂住哥哥的手臂,泪水早已湿透了脸蛋。小蕾已被救醒,此时也跪在两姐妹身边,哭成了泪人儿。
    孟小绮的家人虽受伤不轻,但均性命之虞,此刻她也跪在柴草堆面前,默默祷告道:“费爷爷、徐奶奶、范爷爷,以后我会好好照顾阳哥哥,请你们在天之灵,要保佑他平安如意,乐安康。”
    ……
    一个时辰后,秦阳身着灰白长衫,头缠白巾,腰里绑着两小罐骨灰,带着三百多名孟家村村民,出现在**县县城的城郊。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明明离天黑还有相当一段时间,**县城竟已城门紧密,吊桥升起,城墙之上数百守军手持利刃,正全神戒备。
    秦阳正要上前了解情况,城门外一名身材高大的大汉已领着数十个武装汉子迎了过来。秦阳在前世常和流氓**“打交道”,一见他们的架势便知道是横行当地的恶霸帮派。
    领头大汉眼大如牛,没扎头发,杂乱的长发披肩而下,脸上两道刀疤,背上一把鬼头大刀,显得极为霸气粗犷,却给人草莽英雄之感。秦阳不禁暗赞了声:好个粗豪的汉子。
    见城墙上的守军似对这群武装大汉视而不见,秦阳心里已猜出个大概:敲诈进城费的来了。
    他低声吩咐两个妹妹:“护好其他人。”月儿星儿点点头,星儿低声道:“哥哥,他们气势汹汹,似是来者不善,你要小心点。”
    秦阳淡淡一笑,大步上前,拱手问道:“各位好汉,不知有何指教?”
    领头的刀疤大汉打量他数眼,见他虽是瘦瘦弱弱身材不高,但眼中神光乍现,气度神态都不像普通人。这刀疤大汉暗暗称奇,他也是老江湖,当下拱手还礼,试探问道:“这位小兄弟,不知是否本县人士?又何以带着这群外乡人士到访**县城?”
    这等投石问路的技巧秦阳心知肚明,哪可能会实话回答,便道:“小弟孟家村秦阳,今日来**县,主要是找知县大人有事相商。不知好汉高姓大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孟家村众人本来见数十名凶神恶煞的大汉涌过来,都颇为忐忑,此刻见秦阳神色淡定,对答自流,不由暗暗佩服。
    刀疤大汉见他避重就轻,答得滴水不漏,瞧不透他的底细,抱拳道:“原来是秦小哥,我乃**英雄会忠义堂的堂主蔡泽,此刻**县城已封城,小哥你怕是轻易入城不得。”
    秦阳不动声色,也抱拳道:“原来这位好汉便是**英雄会的蔡堂主,久仰大名,不知**县城何故封城?”
    蔡泽哈哈一笑,亲热地靠近他身边,低声道:“不瞒小兄弟,近来邻县的马匪‘黑狼’已到了本县,刚好本县来了个重要人物,怕被马匪混入县城中捣乱……”话语间,他右手食中二指有意意地轻轻移动,离秦阳右肩肩井穴不过两寸。
    秦阳似是浑然不觉,反觉受宠若惊般举起双手,似是要作揖,但五指稍稍合并如刀,直指蔡泽咽喉:“原来有这样的典故,多谢大哥告知,但要说那‘黑狼’……”
    在场众人暗暗奇怪,这两人怎么忽然这般亲热起来,还称兄道弟?
    只有月儿星儿两姐妹看出场上的恶险,都不禁暗自捏了把冷汗。
    蔡泽隐觉一股锐利的刀意透肤而入,竟似可轻易切下自己首级,不禁心头凛然,马上退步数步,脸上还是保持着亲热的笑容道:“原来小兄弟也曾听过‘黑狼’?”
    秦阳微微一笑:“大哥,这‘黑狼’横行邻县已久,此番不自量力,竟敢犯我孟家村,被我等斩杀近半,首领黑狼也已授首,可见天恢恢,善恶自有报应。”
    蔡泽脸色剧变,惊道:“黑狼死了?”他声音本来就颇为洪亮,此刻惊呼之下,方圆数十丈人人皆闻。
    跟在他身后的众流氓顿时炸开了锅,连城墙上的守军都骚动起来。
    秦阳唤了声:“阿虎!”
    人群中的孟虎会意,将包有黑狼首级的布袋双手奉上。随即站到秦阳身边,如护卫般挺腰而立,他本来就虎头虎脑极是雄壮,此刻昂首一站,添了几分威势。
    秦阳接过,淡淡笑道:“黑狼首级便在此,我等此番来找知县大人,便是想报告这个好消息,顺便讨点小赏钱。”
    蔡泽见秦阳神色自然,丝毫不像在撒谎吹牛,顿时惊疑不定。他原本不过只是想来敲诈点财物,哪想到会遇到这等惊人的消息。
    秦阳转身面向城墙上的众守军,朗声道:“黑狼来犯我孟家村,被我等所杀,但我村中也伤亡颇多,急需粮草支援,望各位将军速去报告知县大人,开城放我等入内。”
    他声音不算大,却声传数里,显示了极为深厚的内劲。蔡泽是心头大震,暗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城楼之上一个似是校尉的将领站了出来,远远问道:“这位小兄弟,我怎知你所言非虚?”
    蔡泽走过来低声提醒道:“数日前黑狼曾扬言要血洗**县城,恰好此刻城中有要紧人物在,守军都极为谨慎。”
    秦阳想不到他居然会提醒自己,不禁惊讶地望了他一眼,点点头示意感谢,又高声对城楼上的校尉道:“黑狼的首级就在我手里,一验便知真伪。”
    校尉吩咐数声,很便有个篮子从城墙上吊了下来。孟虎从秦阳手中接过布袋,步过去放入篮子中。
    校尉打开布袋看了数眼,脸色微变,又打量秦阳好一会,低声吩咐手下兵士去请知县。
    蔡泽挥挥手,示意手下退开,这才低声问道:“小兄弟,黑狼的相貌人见过,你怎么确定他们看了首级就会相信?”
    秦阳苦笑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不过那黑狼相貌特殊,颇为少见,他们应该会相信。”
    蔡泽怔了怔,又低声问道:“小兄弟你师从何人,居然能杀得了黑狼?那黑狼纵横淮南数年,来去如风,武艺高强,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相貌,别说将他击杀了。”
    秦阳耸耸肩:“你觉得我杀的不是黑狼?”
    蔡泽摇摇头,满脸敬佩道:“正是因为我相信小兄弟你说的是实话,才会如此问。”
    秦阳嘴边微微一笑道:“这黑狼武功虽高,据我所知,能轻易灭掉他的人还是有好几个的。”比如自己师父天冲道人、昨晚所见的龙虎宗宗主,还有功力未失的夕岚估计也能做到。
    想到夕岚,秦阳不禁回头望了望星儿,小丫头的胸前鼓起大大一片,夕岚就蜷在里面熟睡。在来**县城的路上,秦阳已简单地将昨晚的事情向两位妹妹说了一遍,月儿星儿听说这小狐狸是千年灵狐,曾救过自己哥哥,都惊讶不已。星儿见小白狐长相可爱本来已很喜欢,又得知它有恩于哥哥,是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期间秦阳察看过夕岚的情况,见它伤势虽重,却已性命危险,只是一直沉沉入睡,也不知道何时会醒来。
    他正出神,蔡泽的声音又传入他耳中:“世上真有这般高手?”
    秦阳精神一振,答道:“自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上不知名的高人多着呢。”
    蔡泽敬佩道:“能杀掉黑狼,小兄弟你的名字不出两日,便会响彻淮南。”
    秦阳苦笑一下,心道:“若能用这名声换回孟家村村民们的衣食粮草,倒也值了。”
    两人正说着,城楼之上传来一阵行礼参见声,秦阳仰首望去,只见在数十名兵丁护送下,一文一武两名官员先后出现在城楼之上。当先一人身穿圆领绿袍鹌鹑服,头戴一梁乌纱帽,腰束乌角带,却是**县城的知县张毅湖。
    这宋的官服与官职都极为奇怪,与历史颇有不同,品秩、官服与明朝相似,但设计又是宋朝样式,就像有人故意在宋朝旧版官服中加入明朝元素一样。而官职的设定是与原历史截然不同,反倒与明朝有**分相似,设三公三孤、六部五寺等,官职名称也与明朝大同小异。秦阳在数年前遇到欧阳修时便对此产生过疑问,并专门向费大夫请教过,当了解到上述情况后还吃惊了好久,此刻他一见那绿袍鹌鹑服便知是知县到了。
    另一名官员却是亲卫武将打扮,站于张毅湖之后,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但脸血色似是伤后未愈,秦阳定神一看,已认出是数日前被自己打伤的伍照离,是薛让最亲信的亲卫之一。
    秦阳心里一个“咯噔”,暗叹道:真是冤家路窄,不幸被孟淮师父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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