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常安坐在灶前做针线活儿的时候,陶椿拿着弓箭在屋外射鸟,跟入冬之?前百射百不中的箭法相比,她现在的准头已经进步许多了。落在墙头和屋脊上?的鸟,只要瞄准了,她射十次能射中五六次,至于飞行?的鸟,她还在琢磨鸟的飞行?速度与放箭的速度之?间的规律,偶尔误打误撞能射一只下来,更多时候只能惊掉鸟雀的毛。
    年?婶子?也?在射鸟,她眼神不好,风一吹就掉眼泪,又一次擦眼泪,她看见有两个人走?进演武场。她瞅了一会儿,认出人,她收了弓箭回屋。
    不多一会儿,屋外响起狗吠声,胡二嫂开?门看一眼,她去?敲另一扇门:“大嫂,你婶子?来了。”
    “哪个婶子??”胡大嫂开?门,看见人,她脸上?的笑落了下来,见老?二家的已经回屋了,只能她去?招待,“桂花婶子?,枣花嫂子?,这大雪天,你们咋过来了?”
    “不来不行?啊,我们来找陵长讨个说?法,我要问问他我们一家是不是公主陵的人。”李桂花恶狠狠盯着一扇门,她大声问:“年?妹子?,你分明看见我们了,又钻进屋做啥?我们进不了你的眼?”
    陵长披着狼袍开?门出来,问:“说?吧,啥事?”
    “陵里家家户户都有鱼,就我们一家没有,这不是欺负人是啥?我儿子?是没巡逻还是我们一家不是这个陵的人?你们就看着邬家人欺恶我们?”李桂花扯着嗓门尖声问。
    陵长烦躁,这完全是没事找事,偏偏他还得耐着心问:“你给?邬老?三粉条了?”
    “他没去?我家。”
    “那你当时怎么没找过来?不给?粉条你还想要鱼?”陵长板着脸问。
    “我倒是想给?,但他不上?门。”李桂花狡辩。
    “老?大呢?”陵长问儿媳妇。
    胡家文拉开?门走?出来,他喊声爹。
    “这事你解决。”说?罢,陵长关门进屋。
    院内一静,李桂花和她儿媳妇齐齐盯着这个侄女婿。
    胡家文:……
    “你们都没给?邬老?三拿粉条,他咋可能给?你们鱼。”他干巴巴地说?,“婶子?,你要是想换鱼,你该早点来找我爹的,我们哪晓得这个事。不过拿粉条去?康陵换鱼又不是公中安排的,是邬老?三他们自己的主意,你就是来找我爹也?不管用。”
    “那你给?想个法子?,不能由着他们欺负我们。”李桂花过来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她忍不了这口气。
    胡二嫂在屋里笑一声,胡家全忙捂住她的嘴。
    胡家文不吭声了,这明显是两家有仇,人家邬家懒得搭理她们,他就是衙门里的官老?爷也?断不了这门官司。
    “要不你领婶子?跟嫂子?去?邬家说?说?话?”胡大嫂试探着说?。
    年?婶子?在屋里冷哼一声,胡大嫂一抖,闹了个大红脸。
    年?婶子?厌恶地朝外翻个白眼,她踹老?头子?一脚,都怪这个老?东西,要不是他松口,她哪会让这个糊涂虫进门。
    陵长也?生?气,他心焦就依老?大两口子?这糊涂的狗德行?,压根担不起陵里的事,他哪能把陵长的位置交给?老?大。
    胡家文把李家婆媳请回屋里坐,年?婶子?稍稍思索,她立马起身出去?,拿着弓箭站院子?里射鸟。
    屋内,胡家文小声安抚李家婆媳别跟邬老?三计较,这种换鱼换菜的事一年?顶多一次,旁的事肯定是陵里安排。他承诺只要是陵里安排的事,一定不会漏了李家。为了把这两个难缠的打发?走?,他叫他媳妇把自家的鱼拿两条给?李氏婆媳。
    胡大嫂开?门出去?,一眼看见院子?里射鸟的婆婆,她攥紧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年?婶子?看见她当做没看见,过一会儿看她朝自家冻鱼的雪堆走?,她气得手发?抖。
    胡大嫂扒出两条鱼,年?婶子?冷着声问:“她拿几斤粉条换?”
    胡大嫂咬着唇不吭声,胡家文出来说?:“娘,给?我婶子?拿两条鱼吧,我们陵里没有鱼,她们一年?到头难尝个鱼腥味。”
    “我能尝到?”年?婶子?问,“这堆鱼是你想法子?换回来的?你咋这么大方的?”
    胡家文没料到她会说?出这话,在外人面前落他的面子?,一时之?间面露难堪,一张脸又红又紫。
    “滚。”年?婶子?冷喝一声。
    坐在屋里的婆媳俩一前一后走?出来,见年?芙蕖一副杀神的模样,李桂花心里打颤,生?怕她拉弓射箭把她杀了。
    “再来我家胡搅蛮缠,明
    年?断了你家的粉条。”年?婶子?放话,说?罢,她瞥了眼窝囊的儿子?,砸了手上?的弓大步进门。
    陵长满脸失望地坐在屋里,他气得喘粗气,年?婶子?看他一眼,当做没有看见。
    院里安静下来,直到天黑了,胡二嫂出来烧火做饭,屋里才有点动静。
    “我明天去?跟姑母说?,等我死了,叫老?二接替我的位置。”陵长做出决定。
    胡阿嬷对胡德成的两个儿子?都不满意,偏偏其他几个分支年龄相当的侄孙更不堪大用,矮子?里面挑高个,胡家全胜在听话,虽机灵不足,好在憨厚有余,没什?么歪心眼,只要年芙蕖活得够久,她就没什?么担心的。
    “回去?了催老?二抓紧时间生?个孩子?,叫你媳妇多花心思教养孙子?。对了,他们哥俩娶的媳妇进门有两三年?了吧?两个媳妇的肚子?都没动静,这是咋回事?”胡阿嬷问。
    陵长哪晓得,他也?不敢想,只能安慰自己说:“缘分还没到。”
    胡阿嬷瞥他一眼,挥挥手赶他走?。
    “之?前你媳妇不是说?陶椿要来找我学做狐裘?咋一直不见人?”
    陵长停下步子?,说?:“邬老?三前几天喊了十来个人去?了康陵一趟,用粉条换回来二千斤鱼,昨天才回来。他不在家,陶椿一个人估计不敢出门。”
    胡阿嬷“噢”一声,“就是怕鬼的那个小子??他还挺有想法。”
    陵长听出她的遗憾之?意,大概是遗憾胡家子?孙不肖邬老?三,他心里有点不舒服,开?口解释说?:“这是陶椿的主意,邬老?三只是个跑腿的。”
    胡阿嬷看他一眼,陵长觉得她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脸尴尬地走?了。
    被人讨论的两口子?正在收拾东西,因着晚上?可以回家睡觉,故而?陶椿只准备晌午的吃食。屋外雪厚,树枝难烧,所以带木炭和铜壶最方便,邬常安主张烙几张饼,饿了用炭火一烤就能吃。
    “只吃干的太冷了,还是要弄点汤。”陶椿说?,她去?灶房转了两圈,还是决定把火炉带上?,“你提火炉,我拿砂锅,明天晌午我们在雪地里吃火锅。我晚上?睡前煨一罐汤,把肉也?切好腌好再冻一夜,明天拿出来直接煮。”
    邬常安看她兴致勃勃的,恍惚意识到她似乎把巡逻当做出游了,他想了想,没有打击她,明天她亲自走?一遭就晓得其中的艰难了。
    “黑狼和黑豹跟不跟我们一起去??”陶椿问。
    “它们愿意去?就去?,很可能是走?到一半嫌冷就跑回来了。”
    陶椿想了想,她翻出做靴子?剩下的鹿皮,叫他给?狗做几条护膝。
    邬常安:……
    他想了想给?狗穿鞋脱鞋的画面,生?生?打个哆嗦,他伺候她就够了,再伺候两条狗?还是罢了。但又怕惹女鬼大人生?气,他翻出一件他穿烂的单衣,胡乱剪几剪子?,打算拿布条缠狗腿上?。狗要是不愿意不配合,那就怪不了他了,也?免得糟蹋鹿皮。
    陶椿剁半边熏鸡泡水里,又拿一坨羊肉一坨猪肉和一坨牛肉进来,等解冻了,她把猪牛羊肉都切了,肉用葱姜水腌一腌,一分两半,分两顿吃。
    睡前,熏鸡斩块儿装陶罐里架火炉里煨着,陶椿清点一下饭桌上?搁的东西,一切准备妥当,她关门回屋睡觉。
    *
    隔天一早,天还没亮,陶椿和邬常安就爬起来了,二人饱饱地吃一顿饭,回屋用布条把裤腿缠紧换上?长靴。
    长发?绾个矮髻,陶椿拿起黄绿色的面巾裹住脸再裹起头发?,狼皮帽一戴,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
    戴上?鼠皮手套,最后穿上?沉重的狼皮袄,陶椿身上?一沉,这身狼皮袄重达八斤九两,穿在身上?,她不仅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呼吸都变艰难了。
    邬常安也?穿戴整齐了,他检查一下她的穿着,没有问题就开?门出去?。
    陶椿拿上?弓箭反身锁门,邬常安去?仓房拿个麻袋把火炉、砂锅、引火的松木都装起来。
    陶椿去?灶房把装了鸡汤的水囊和冻结实的肉片都装布兜里,再拿一块儿火锅料,她弯腰去?灶前检查一下,灶洞里的火灭了,她提上?布兜开?门出去?。
    “走?了?”邬常安问。
    陶椿点头,见两只狗也?精神抖擞地出来了,她从雪堆里扒一大坨狼肉塞麻袋里。
    夫妻俩牵着刀疤脸带两条狗出门,目之?所及皆是皑皑白雪,地上?的积雪已经冻结实了,风吹不动,也?化不开?,脚踩上?去?咔嚓咔嚓响。
    杜月已经在家等着了,前几天去?了康陵一趟,巡逻耽搁了五天,他要把这五天再补上?。
    把刀疤脸交给?香杏,三人两狗迎着寒风往养牲畜的山上?走?,路上?陆陆续续遇到人,抵达演武场时,三个人变成了九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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