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椿和姜红玉到家就忙着剥笋皮切笋丝,忙到天黑才把四筐春笋切完,笋切丝直接倒进腌笋的大缸里,再倒两桶山泉水,不加盐也不加醋,密封两三天就酸了。
    次日,姜红玉被?胡二嫂喊去忙作坊的事,陶椿约上翠柳,二人带上小核桃又去掰春笋。
    酸笋一年到头都能出现在?邬家的饭桌上,所以陶椿来来回回忙了两天,一次腌两缸笋,够吃一年了。
    此时,作坊已收拾好,晒干的番薯淀粉都搬进作坊的库房里,存在?装公?粮仓房里的竹架子也都摆在?作坊门前的空地上,竹架子一一擦洗干净,只等开火煮粉了。
    上山砍树枝的男人们也在?往山下搬
    木头了,李婆子累得坐地大哭,她一把年纪了,就没受过这个累。在?家的时候没挑过水没挑过担,在?山上的这几天不是弯着腰剥树皮,就是把砍下来的枝桠打捆,天天累得她直不起腰。眼下又要她跟老头子一起扛着快有两人高的木头下山,她感觉但?凡走摔一步,肩上的木头就能把她砸死。
    “你们把我打死算了,免得还遭这门子的罪。”仗着没人敢杀人,李婆子耍起赖。
    李老头也装死,想要赖掉扛木头的活儿。
    “你爹娘不扛木头,那就你来扛。”邬常顺指着李方青说,“明儿我们去陵殿祭祀,你上山把你老爹老娘赖掉的木头扛下去。”
    李方青看一眼妹子,他不吭声。
    其他人扛着木头继续往山下走,李大嫂催着公?婆把木头抬起来,“他们分给你们的木头又不粗,大臂粗细,能有多累人?快抬起来跟上,别惹事了。”
    “要抬你自己抬。”李婆子杵闺女一下,她催促说:“玉梅,你昨天不是去找女婿了?他咋说的?”
    “他叫我们老实领罚,他在?他姑奶面前说不上话。”胡大嫂艰难地插起一捆柴扛肩上,见老娘要来拦她,她躲了两步,说:“他下午来给我帮忙,有啥事你去跟他说。”
    有胡家文过来帮忙,意味着胡大嫂只用辛苦半天,她勉强能坚持下来,路上再多消磨一会儿,半天只用扛两捆柴。
    山下已经在?为祭祀忙活了,扛树的男人们路过,一个个看得仔细。陵殿前的石像上倚着梯子,有人站在?上面擦洗,孩童们在?青石路上来回跑,驱赶鸟雀,不让它?们落在?石像上拉屎。
    “爹,小毛舅娘封我是驱鸟小队长。”小鹰骄傲地大声喊。
    杜星摆一下手?,笑着走开了。
    “小家伙们,都让一让。”石父扛着两根枯竹过来,这是明天祭天的时候当做鞭炮烧的。
    “石叔,砍枯竹的时候循着竹节砍,要两头都有竹节的竹筒才能炸出声响。”邬常安高声叮嘱。
    “擦你的墙,我都晓得。”
    邬常安、香杏还有姜红玉一帮人都忙着擦墙上的灰,陵殿值守的人平常只清扫蜘蛛网,墙上落的灰和斑白的鸟粪来不及打扫。
    胡阿嬷出门绕一圈,陵殿一圈哪哪都有人,攀在?石像上的、趴在?墙上的、蹲在?墙根的、就连殿前的大鼎、神?厨库前的石碑和殿后的宰牲亭都有人仔细擦洗。
    陵殿失了肃穆,真真是热闹起来了。
    擦洗打扫一整天,夕阳下,朱红色的陵殿外墙色泽亮眼许多,殿外的石像由灰青色转为石青色,一条蜿蜒的青石路不见一片落叶,青石擦得锃亮,隐隐还反着光。
    群鸟回山,倦鸟归巢,鸟雀不在?演武场附近盘旋了,驱鸟小队长宣布队伍解散,一大帮小孩笑闹着跟着家里的大人走了。
    嘻笑声渐渐散开,天上的晚霞跟着转为黯淡。
    天黑了,山里的鸟鸣映着陵里偶尔响起的狗吠声传得老远,黑狼和黑豹趴在?院子里假寐,竖起的耳朵时不时动一下。
    小核桃手?上抓一把肉丸子从灶房跑出来,她鼓着腮帮子往身?后看一眼,没人出来,她悄摸摸丢两颗肉丸子喂狗。
    黑狼和黑豹一口吞下肉丸子,嚼都没嚼一下,它?俩飞快摇尾巴,狗眼盯着她的嘴和她的手?。
    “没了。”小核桃小声说,她往自己嘴里塞一个,手?上还剩了一个,她踮脚绕圈走到柴房门前,从门缝里塞一个肉丸子进去。
    “汪——”黑狼低吠一声。
    “不许叫。”小核桃捏住它?的嘴筒子,又拽着黑豹的耳朵,不许它?去抢,她小声说:“你们的已经吃了,不许贪嘴。”
    邬常安从灶房出来,他在?柴房门口扫一眼,明白小核桃又偷偷喂狗了,他装不知道,又进了灶房。
    “一直把老陶匠的狗关在柴房里不是事,等忙完祭祀,我把它?放出来,它?要是还往山里跑,我就把它送回山谷里。”邬常安说。
    “是该送回去了,再关下去都要关傻了。”陶椿捏个炸的芋头糕喂嘴里,芋头蒸熟捣碎拌上蜂蜜捏成团,再丢油锅里炸,外圈的芋头粉酥酥的。
    为了明天的祭祀,陶椿和姜红玉已经炸一盆丸子了,有板栗熏肉饼和芋头糕两个口味,明天从供桌上撤下来后再热一下,口感没现炸的好,不过味道差不了。
    屋外突然响起狗吠声,小核桃抱着两只狗大声喊:“爹,小叔,有人来了。”
    邬常安从灶房大步出来,今晚月色不好,他模糊看见有人影在?门前的路上走动,但?看不清是谁。
    “谁啊?”他问?。
    “我找陶陵长。”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陶椿闻声走出去,她走进院子,说:“谁?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了?有啥事?”
    “我,陈雪,李玉梅的嫂子。”
    陶椿闻言止住步子,她听邬常顺说李家五口人这几天累得不轻,今天下午胡家文上山帮忙,还挨了他岳父岳母一顿揍。她担心这人心里记恨她,万一拿着刀把她捅了,她可就完了。
    “有啥事?”陶椿隔着几步远,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
    “我帮你监视我公?婆,他们要是起坏心,我就告诉你,这样?能不能免了我的劳作?”陈雪低声问?,怕陶椿不答应,她还补一句:“他们天天夜里在?家里咒骂你。”
    陶椿苦恼,这家人还真是又蠢又不安分,她压根没想怎么着他们,等房子盖好了就不用上山砍树了,到时候又要忙春种,庄稼一种下,拔草、浇水、移苗等等,轻轻松松就把三个月糊弄过去了。三个月一过,这家人除了不能踏出公?主陵,不能接触外人,其他的跟往年是一样?的。
    “行。”陶椿只得答应,她回头说:“邬常安,天黑了,你送一送她。”
    “不了,这个季节不会有狼和熊下山,蛇也还在?冬眠,陵里没啥危险的,我自己回去。”说着话,陈雪一个人走了。
    陶椿回屋。
    “真是咬人的狗不叫,这个妇人在?山上干活的时候手?脚挺勤快,看着是老实的性?子,没想到背地里是条毒蛇。”邬常顺啧啧称奇。
    “估计是怜惜孩子,担心三个孩子受爷奶的连累,万一她公?婆真的削尖脑壳要跟外人透露做粉条的法子,他们一家八成要被?关进地宫。”陶椿说。
    “说话难听死了,你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一听是为了孩子,姜红玉立马偏向陈雪,她骂了丈夫,又说:“陈雪要是带着孩子回娘家也行,免得跟李家人再搅和一起,我看她就是受连累的。”
    陶椿“嘘”一声,说:“她看着挺有主意的,不用为她操心,我们吃饭。”
    为了明天吃好吃的,今晚邬家就煮了半锅酸笋粉条汤,汤里还有肉丸子,一家人简单吃一顿就早早回屋睡觉了。
    一夜过去,天刚亮,陵里就热闹起来了。
    “小核桃,快出来,我们去赶鸟。”驱鸟小队长小鹰带着一帮孩子跑来。
    “娘,我不吃饭了,我走了。”小核桃拿上她的驱鸟竿,跟着驱鸟小队跑了。
    “快快快,我们再去找小蝶。”小鹰蹬蹬蹬带头跑了。
    又过了一会儿,翠柳和石慧来找陶椿和姜红玉,她们妯娌俩穿戴一新,头发用油抿得发亮,脸上还涂抹着胭脂。
    “你们做了啥供菜?”翠柳问?。
    “炸了一盆肉丸子和芋头丸子,你们呢?”姜红玉问?。
    “我们蒸了四只整鸡,我婆婆说去年家里不太平,今儿要好好拜一拜。”翠柳说,“你们弄好了吗?可以出门了吗?”
    “好了好了。”
    邬二叔和邬小婶他们在?半路等着,等陶椿她们赶上了,两家快步往陵殿赶。
    太阳还没出来,陵里的陵户已经来大半了,青石路上站的都是人,压根不用小孩们驱鸟,鸟压根不敢落下来。
    “三畜赶来了。”有人欢呼。
    胡家文和他堂兄弟们赶来九头牲畜,三猪三羊三牛,都是半大的羔子。行至陵殿外,胡家人把牲畜抓住抬了进去,青石路上站的陵户纷纷要跟进去。
    “能进去吗?”
    “没人拦就能进去吧?”
    然而话音未落,值守的人出来拦住陵户,说:“端供菜上供桌。”
    此话一出,想要跟去宰牲亭的陵户止步,家家户户排着队,领着孩子端着供菜走进殿门。
    陵殿里新添了三张供桌,菜摆上去,上供的陵户跪下再磕三个响头,就换下一家。
    菜还没摆完,用红布盖的祭品抬了出来,鼓乐声响起,爆竹也跟着炸了起来,乐声和爆竹声响透陵里的半边天,鸟雀吓得盘旋而起。在?响亮的乐声和爆竹声里,殿门内外进出的人络绎不绝,陵户们迎着大鼎里冒出的浓烟,个个努力?睁大眼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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