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陵使?听闻后?撑着头没吭声,陶椿瞅瞅他,也不?吭声了。坐在一旁的陶桃手心里浸满汗,她垂着头看着地面,不?敢抬起头,怕脸上的神色会暴露什么。
    “崔录事和徐录事盯上做粉条的方子了?”山陵使?问。
    “对。”陶椿抖了抖手上的纸,说:“这个方子不?交给您,我也保不?住。我们陵里的人太?多了,还有刚从山外回来的小陵户,他们热血且仗义,为了赈灾,会打听方子交给录事官。而且……”她看山陵使?一眼?,垂眼?说:“太?常寺拿侯府账房告我的事说项,还授意学堂里的夫子拿我的案子在课堂上讲,受夫子引导,今年回来的这批小陵户都瞧不?起我,很是憎恶我。有这个突发的变故,且有赈灾的名头,我拦不?住陵里的陵户泄密。”
    山陵使?又沉默了会儿,他并不?想献方,朝堂上势力复杂,赈灾关乎多方利益,他贸然出头,保不?准就要得罪人。不?过粉条方子被崔录事和徐录事盯上,早晚还会以皇陵的名头出现在朝堂上,这让他不?得不?插手。同时他也恼火,山外的人胆敢插手皇陵里的事,要不?是陶椿此趟前来献方,他还被蒙在鼓里。这是不?拿他当回事啊。
    “方子给我。”山陵使?沉着脸伸出手。
    陶椿赶紧递过去?。
    山陵使?展开?宣纸看一会儿,抬眼?问:“这么简单?”
    陶椿点头,“用番薯做粉条没什么技巧,都是力气活儿,只有两点不?容易让人想到,一是淘洗番薯沫滤浆取粉,二?是熟粉和生?粉混一起漏粉。”
    山陵使?点下?头,说:“行,我会托人把方子献上去?,正好之前买来的二?千斤粉条还剩大半,到时候跟方子一起献上去?。对了,这方子是你的,之后?你想得名还是得利?”
    陶椿不?确定山陵使?是不?是在试探她,但这会儿顾不?上太?多,她不?能假惺惺地说不?图名不?图利。
    “想得名。”
    此话一出,山陵使?的目光变得锋利,陶椿顶着压力继续说:“刚刚跟您说了,您可能没听进去?,太?常寺拿侯府账房告我一事说项,授意学堂里的夫子在小陵户面前败坏我的名声,引得各个陵的小陵户仇视我。我的名声坏了,不?利于我们陵跟其他陵做生?意,这是其一。其二?是我们公主陵的小陵户下?山后?会因我受欺负,他们有个被众人鄙夷的陵长,他们不?认同就会被夫子和同窗排斥乃至辱骂,若是认同,他们会自卑得抬不?起头。”
    山陵使?闻言皱起眉头,“还有这事?”
    “千真万确,我一个堂姑子从山外回来都仇视我,更何谈旁人。您要是不?信,可以跟帝陵今年从山外回来的小陵户打听情况。”陶椿觑他一眼?,她大着胆子说:“我们惠陵在您的管辖下?民风淳朴,大伙儿和睦相处,
    鲜少有矛盾,太?常寺此举有意挑拨是非,不?利于我们惠陵太?平安定。”
    “胡说八道。”山陵使?斥一声。
    这句斥骂轻飘飘的,陶椿见山陵使?面带沉思,她暗暗松口气,看来是听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山陵使?恼火地骂:“简直是混账,胆子肥了,一个两个都敢插手陵户的事。”
    陶椿赞同地点头,见山陵使?斜她一眼?,她垂头认错:“我是祸根,让山陵使?跟着费心。所以我想趁着这次献方挽救名声,让学堂的夫子不?好再?拿我的事说嘴。”
    山陵使?点头应下?。
    头一个目的达成,陶椿接着说第二?个,她指一下?陶桃,说:“这是我亲妹子,叫陶桃,今年满十岁了,原是这趟该下?山念书。但她性子胆小,我担心她受我连累在山外受欺负,同时受我连累的还有我们公主陵的三个小陵户。我想着在我的名声没得到补救之前,他们能不?能晚一年再?入学。”
    这是小事,要是说让小陵户在山外多待一年,山陵使?是不?肯的,在山里嘛,晚一年两年出山不?影响什么,他随口应下?。
    “多谢山陵使?大人,您霸道是霸道了点,但是真心实意地为我们陵户着想。”陶椿玩笑一句,毕竟接下?来提的要求有些难为人,万一山陵使?不?答应,她能耍无赖央求。
    “我霸道?”山陵使?嗤一声,他翘起腿,问:“我不?该霸道?”
    “应当的,我想求您再?霸道一次。”陶椿指了指他手上的方子,说:“这个方子献上去?,山外的人很快就知?道如何做粉条,学堂里的小陵户也能想法子得到做法,不?出两年,惠陵康陵的各个陵都晓得了。康陵咱们管不?着,我想求您约束一下?惠陵十九个陵的陵户,除了我们公主陵,其他陵不?准建作坊,大量做粉条只能来我们陵换。”
    “我能拦住建作坊的,但拦不?住家家户户关上门自己在家做。”山陵使?觉得为难。
    “您替我们抬一下?名声,比如说献出粉条方子是为了赈灾,是我们安庆公主陵行善事,让大家多支持支持我们,别让好人心寒。”陶椿厚着脸皮说。
    山陵使?嗤笑一声。
    门口出现一个老?头,他进来点燃木架上的油盏,屋里的人这才发现外面的天色黑了。
    “大人,夫人说厨下?给几位远客备了饭菜,让您千万要留客。”
    山陵使颔首表示晓得了,他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出去?。
    “我们待会儿回去吃饭。”陶椿说。
    “说正事。”山陵使?端起冷茶喝一口,坦诚地说:“你的要求我尽量满足,毕竟修路的任务已经开?展了,我得保证你们公主陵的集市地位。”
    “我回去?多琢磨琢磨,争取再?多琢磨两样有利于陵户的东西,不?论是吃的还是用的,要是陵户用得着的,尽量多引些人来我们公主陵赶集,不?能辜负您为我们公主陵费的心。”陶椿画大饼。
    山陵使?还算满意,他道一句稍等,起身出门。
    他一走,李渠和陶桃双双大吁一口气,紧张死了,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腿都坐麻了。
    “陵长大人,事成了?”李渠小声问。
    “差不?多。”陶椿也松一口气。
    门外响起脚步声,三人忙不?迭直起腰坐好。
    山陵使?拿来一个匣子,他坐下?后?从匣子里拿出一沓薄薄的纸,连看三张抽出其中一张递给陶椿,说:“这是宫里宫女做澡豆的方子,我想起你们陵里养的猪多,有猪胰子,你拿去?安排陵里的陵户多做些澡豆,以后?拿去?集市卖。”
    陶椿大喜,竟然还有意外之喜,她揣上方子,眼?睛盯着匣子上其他的纸。
    山陵使?把余下?的方子收起来,警告说:“别太?贪心,这是要分给其他陵里的,不?能由着你们一直赚旁陵的粮食和银子,有进也要有出才行。”
    陶椿收回目光。
    “还有要说的吗?”山陵使?问。
    “没有了。”陶椿可不?敢得寸进尺,万一踩到山陵使?的底线,这一腔努力白费了。
    山陵使?满意,他虽不?明白去?年陶椿回陵前后?转变之大的原因,但能确定录事官所说的有八成是真的。他之前还担心陶椿当上陵长会不?安分,眼?下?是彻底踏实了,所谓的得名也是利于安庆公主陵和学堂里的小陵户,陶椿本人实际没占到什么好处。
    “去?用饭吧,用过饭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客院。”山陵使?起身。
    陶椿牵上陶桃跟上,她走在后?面说:“大人,您能不?能跟太?常寺进言,许可小陵户们在长安城走动??从去?年冬天开?始,学堂里的小陵户不?能再?出门了。”
    “我觉得此法甚好。”山陵使?极赞同这个禁令,让小陵户出山可不?是让他们在皇城根下?贪图享乐的。
    用过饭,山陵使?安排下?人送陶椿等人回客院,还交代她明日趁早离开?帝陵,勿再?逗留。
    *
    隔日一早,用过早饭后?,李渠找帝陵的人牵来他们的大青牛,陶椿托人跟辜陵长道一声辞别,就由帝陵的陵户领路离开?。
    走出帝陵的范围,陶椿一行八个人齐齐松口气,这几天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走走走,我们赶紧回去?,以后?就是八抬大轿请我我都不?来帝陵了,还是我们陵里的日子舒坦。”李重感?叹。
    “想得美,你是谁啊?还八抬大轿请你。”李渠嗤他,“你没发现我们是被赶出来的?”
    “春仙大哥在帝陵的日子肯定不?好过。”陶桃开?口。
    陶椿也觉得,“他常在外面行走,应当会好一些。你回去?别跟大嫂说这话,免得她跟她爹娘说了,惹得老?人家担心。”
    陶桃点头。
    “你今年不?用出山了,要不?要随我去?公主陵住两三个月?等大哥他们去?公主陵换粉条和花生?油的时候,你再?跟着回去?。”陶椿问。
    陶桃高兴地点头,她哈哈笑几声,说:“我去?给小核桃一个惊喜。”
    当晚歇在定远侯陵,次日陶椿带上陶桃跟着迫不?及待回陵的陵户回家。
    陶椿离开?的第九天又回到断头峰下?的山谷里,抵达的时候恰好碰上第一窑陶缸开?窑,花大嫂在窑里放了十根裹着竹子的泥杆,她扯着陶椿迫不?及待地往山上跑,急着看泥杆有没有裂。
    “陶陵长!粉条的方子献出去?了吗?”有人大声问。
    胡二?嫂得陶椿嘱咐,在她离开?后?,她把朝廷忧心赈灾以及崔录事他们强夺粉条方子的消息散出去?,再?告知?山谷里的人陶陵长打算把方子交给山陵使?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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